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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進去,她先手腳利落的脫了蓑笠, 拍去沾染的雪片, 理了理頭髮後,方抬腳走過抄手遊廊,到了轉彎處, 瞧著那被碩大怪石所遮擋的下一段遊廊, 只聽背後隱隱有談話說笑聲。
多走了幾步後, 視野開闊, 只見有兩人在廊下生炭火,許是擔心熏著主子,刻意走遠了些,來到這裡。
其中一人還是頂眼熟的。
「今年這雨雪倒是多。」玉藻拿著蒲扇往銅盆里送風,眼睛看向廊外,「十月份便開始下起來了。」
另有侍女拿鉗子夾著在果木中燃好的核桃炭進炭盆,聽見這番感概,取鬧道:「俗語說立冬北風多冰雪,立冬南風無雨雪,立冬那日吹得又正是北風,玉藻姐姐怎麼還稀奇起這個來了。」
「哪裡是稀奇,往年比這厲害的都有,那時造成的雪災可叫一個恐怖,死了不知多少人,那雪粒子都有你這拳頭大。」叫人給輕視,還要大了幾歲的玉藻也不甘示弱,反懟回去,「不過是覺得今年格外要冷些罷了,明明烤著火,卻還覺得寒氣直往骨頭裡鑽。」
侍女笑了聲,似是怕挨打,卻又忍不住這張嘴要說:「俗語又說立冬補冬,補嘴空,一瞧玉藻姐姐那日就沒好好補過。」
玉藻這下是被說得徹底沒話應了,只好伸手去扯她的耳朵,咬牙玩笑道:「虧得你牙尖嘴利,從哪學來的這些?」
「下雪不冷,融雪冷,這天是比往年要刺骨些。」李婆子笑著打斷兩人,「玉藻姑娘可得好好保暖。」
玉藻瞧炭火生得差不多,叫侍女趕緊端去大奶奶屋裡,然後才開口接話:「我沒什麼要緊的,倒是有些擔心大奶奶。」
歷來天生異象,總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李婆子的笑也漸漸收起,小聲道:「大奶奶還沒動靜?」
臨近妊娠的前一個月,便要搬到專門收拾布置出來的產室去睡,她們綏大奶奶是上月中旬搬去的,也快有月余的日子了。
玉藻搖頭,她從前不曾見過誰是足月才生的,不禁擔憂起來 :「阿婆,大奶奶這胎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到底是頭胎。
「能有什麼事?你經歷少,知道的也少,所以才不知那足月產的多了去了,這樣生的兒郎或女郎才壯實呢,不必操什麼心,便能無病無災的長大。」李婆子嗔怒的瞪了眼,「況且大奶奶身子骨好,懷上後也一直有走動,胎位也正,只怕生都不用費什麼力氣的。」
玉藻聽後,瞬時便開心起來。
李婆子也不再與她閒聊,說了幾句,便往產室去,只是安排得有些遠,與正屋已不在同排屋舍,在西邊那排,原也是住人的,比起正屋,更臨近燒水的地方,生的時候也方便些。
出了遊廊,淋了些雪,便到了。
三兩侍兒在這處侍奉著。
李婆子上台階進屋前,使勁搓著手,往掌心裡哈了兩口氣,不敢讓寒氣跟著,走到門帘處,又跺了跺腳,把殘留的雪雨抖落下來。
跨過矮檻入到內室。
女子正坐在暖炕上,頭上挽著纂兒,只有珍珠排簪與金珠簪點綴,身上穿的織金大綢交領棉襖,內搭大紅小襖,微露邊領,下著石青棉裙,雙腿垂在腳踏上,面前擺著竹子制的繡架,俯身在那兒耐心繡著。
一眼瞧過去,通身雖都是半新不舊的布料樣式,麗飾少戴,潑天的富貴氣卻遮掩不住。
李婆子怕嚇著人,立在內室門前,先出了聲:「大奶奶。」
寶因聞聲,停下指尖動作,抬頭望去,瞧見是誰後,微蹙眉,而後盈盈一笑:「我前天剛准阿婆回去幾日,怎麼這就來了?」
侍女也連忙從外間搬了方杌來給婆子坐,又將女子面前的繡架抬到一旁放好後,把炭火挪近了些。
「這不是大奶奶快要生了,我心裡實在是放心不下。」李婆子走過去,笑呵呵道,「回家這兩晚怎麼都睡不安生,乾脆便回府來了。」
府里的兩位娘子都是還沒嫁人經事的,生孩子這樣的事,如何能應付得來,恐是聽見屋裡的聲音,怕都先嚇軟了。
三太太回了娘家,被雪封住趕不回來。
那鉚二奶奶也還未進府。
到時手忙腳亂的,自是需要人在旁盯著,保證不出大亂子。
寶因雙手伸出去烤著火,眼裡含了笑,要說信任,除去自己從謝府帶來的貼身侍女玉藻外,府內的確沒有李婆子能更讓她放心的了。
她也問起別的來:「雪這麼大,阿婆是如何來的?」
李婆子只說是走路。
雪下了三日,最厚的地方都能遮過膝蓋。
寶因面露歉疚,吩咐人去煮驅寒湯,語氣也顯得急促起來:「阿婆快坐近些,好生烤烤火,若是落下病根,可就遭罪受了,叫我又怎麼能安心?」
「大奶奶不安心,我也要不安心了。」李婆子湊到炭盆旁,騰騰熱氣熏著腿腳,心裡也跟著暖起來,「大奶奶救了我女兒的命,我不過是走幾步雪路,又算得什麼。」
那時送去人參後,她么女命是給拉回來了,但也仍只是靠著一口氣,綏大奶奶知道後,又斷斷續續的送了些滋補的。
寶因眨眼,也順勢問道:「阿婆女兒的身子可好些了?」
說起這事,李婆子趕緊站起,從袖子裡掏出一包東西,用絲帕裹得嚴嚴實實,托在手上,遞給女子看:「還得多謝大奶奶,她現在已經能下地了,這也是她托我帶給大奶奶的長命銀鎖,前些日子從道觀里求來的,說是能保佑大奶奶母子平安,我想著這是她的一份心,便也帶來給您瞧瞧,過過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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