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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手,抬頭,伸手向脖頸輕輕揉捏著。
原以為是玉藻熱好了粥,可看去,亮眸所見的是褪去玄衣玄裳,換了身自在圓領袍的男子。
正巧,去東廚的人也回來了。
他轉身,將人擋在門外,徑直伸手過去。
玉藻趕緊把盛著燙粥的碗盞遞給男子,看著他朝女子一步一步走去後,將帘子垂放下去。
寶因拾掇好手裡的針線籃子,望向愈走愈近的男子,問道:「陸家已經將三姐迎回去了?」
林業綏在榻邊坐下,輕嗯了聲,垂眸攪動著黏稠的粥,熱氣散了些後,舀了匙,遞到女子唇邊,待看見她眉間淡淡的愁緒,無奈嘆氣,玉匙與盞壁碰出清脆的聲音。
他手指輕撫上去,溫潤而澤:「日後兕姐兒出嫁,你該如何是好。」
溫溫的粥糜在口齒內流轉,胡椒的辛辣在刺激味蕾,米糜的香甜又在安撫著舌尖,吃一口只覺精神也好了些。
寶因不緊不慢的咽下,回男子的話:「那也是日後的事了。」說話的不經意間,瞥到他發紅的掌心,女子拿起自己的絲帕耐心的疊著,然後央著男子把碗盞放下,又反問一句,「倘兕姐兒不喜嫁人,生了尋仙問道的心,想要出家做女冠,或是要做山間高士,爺會如何?」
「那是她自個的事。」林業綏盯著她將一方絲帕塞在自己手中,這樣的蠶絲,泛著微微的涼,正好能緩解掌心的燙,「她只要能對自己的選擇負責,我又能如何。」
這樣的回答,是寶因所想不到的,可憶起林圓韞學步摔倒時,男子所言的話,似又理應如此。
「我還以為爺會責怪我沒教好女兒呢。」她吃了幾口粥,便覺躺太久,身子漸生起不適,下了榻,站著才好受一些。
「年歲漸長,有些事也不是你我教導便能好的。」林業綏道,「父母盡心養育,兒女總會有自己的所思所想,你我無愧便是,她要如何,都只能自己承擔後果。」
「只一樣。」
見女子仍有不適,他將人拉到近旁,探手過去,幫忙順著胸口,輕托腹部:「若不孝雙親,打斷雙腿也不算她冤。」
寶因的神思早已游離出去,半晌才回過神來,低眉瞧著坐在榻邊的男子,嗔了聲:「爺還真是狠心。」
被妻子說心狠,林業綏似有些不滿,把人禁於兩腿之間,微咬其唇,逼命拈耳:「有幼福這麼護著,只怕我有再狠的心,也是無處去施。」
又看她身上還穿著如此繁複的襦裙,輕聲問道:「可要解了,換身輕便的?」
寶因垂下視線,自然是要解,這交窬裙便有極長,不說行走,便是這樣立著已是極為沉重,兩袖也是寬袖,她還沒開口,男子的長指已搭上腰腹間松松一系的藍色細腰帶。
這腰帶也有七八尺長,只在腰間系了一圈,兩頭在腹前垂下,可及足。
為防失儀,所系的結也是專用的兩股十字。
林業綏耐心的在解,解好後,收起腰帶,脫去女子的長裙及兩層上襦,只余雪青色的襦衣。
寶因也去拿來那件織金胭脂紅的半舊襖衣穿上,正在系腋下腰間的衣帶時,廊下傳來細碎的腳步。
緊接著便是一聲「綏大爺」。
這是男子身邊那位小廝童官的聲音。
她動作微滯,然後處之泰然。
自元日過後,有關謝賢的事,男子不再說,也不會讓有關謝賢的任何消息出現在微明院。
有次小廝前來遞高平郡送來的家書,被男子沉臉斥責一番,此後再也沒見過什麼人來這裡送家書。
她也不問。
如此已是最好。
許久,屋內都沒有聲音響起,應答或是怒斥,皆無。
沒過一會兒,便聽身後有人喊她「幼福」。
寶因穿好棉裙,轉身看他。
對窗外充耳不聞的林業綏,單手端起碗盞,含笑看她:「粥要涼了。」
寶因不自覺的望了眼窗牗,而後朝著男子走去,本想伸手去拿,誰料他躲散開來,用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好整以暇的瞧著自己。
她踩上腳踏,離男子站的更近了些。
吃了三四口,寶因便合唇搖頭,再度看向廊下映在蜜合色吳人紗上的黑影,淡淡一瞥後,坐去小几另一側,拿起繡籃忙活針線。
林業綏也不逼迫她,只是默默將剩下的給吃了。
他拿起帕子拭嘴,不冷不淡的吐出一字:「說。」
主子終於肯開尊口,童官也不敢耽擱,立馬把外頭發生的事一字不差的完整敘述了遍:「宿直的官員執著通行令闖了宵禁,說廣漢郡的文書送到了尚書省,有關西南軍情,請您馬上去官署處理。」
含冤殿上被氣吐血後,皇帝便不再過問西南的事,將那邊一切事情都交給了男子。
皇帝只等著要一個結果。
知道結果後,也只需說殺還是賞。
寶因垂首,手上針線不急不慌的穿透絲絹,不動聲色的聽著,在小廝聲音落下後,屋內沉寂了半刻,接著發出沉悶的一聲響,是碗盞被擱下的聲音,然後她被一道黑影所籠罩。
很快光線又回來了。
意識到男子是要出去,她趕緊抬頭,想要起身去侍奉,卻沒想到他已拿好大氅過來。
寶因問:「爺今夜要回來嗎?」
「不知是何事,不用等我,困了便睡。」林業綏停下,溫熱的大掌裹住女子的手,眉川高攏,「我等下吩咐婆子重新拿個暖爐進來,記得捂捂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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