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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嘲又笑道:「臣不過打了他,還未曾下死手,您便連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林僕射都捨得貶謫去外地。」
李璋睜眼,雙目像極鷹,回到帝王的位置上,自稱為朕:「你是真不懂朕的用心啊!林從安的確是個可用之人,他的謀算心機,天下無人能比,可你性子雖隨我暴躁,但待人卻過於熱忱,只要旁人待你好,你便付出全部相待,竭力去護,對太子妃是這樣,對你三弟也是這樣!可你要明白,有朝一日你成為天下之主,該想的是如何駕馭他們,這便是坐上龍庭的代價,身邊都是臣,再無親人。」
皇帝重重吐出一口氣:「這些人都是你未來能夠用得上的,我今日貶謫林從安等人,來日你繼位再提拔他們,不說林從安,裴爽那樣的人就定會死忠於你,你要不想再用,我也算是替你給提前解決了。」
李乙聽到這樣的話,眼眶瞬間濕潤起來,只覺母親的死、三弟的腿傷以及自己多年來的痛苦,在這位天子眼裡看來都是可以被犧牲的,甚至還試圖要他也成為這樣的人,拋棄髮妻,利用僅剩的親情、友情。
作為未來的帝王,東宮一字一句的告知:「臣只知道帝王亦是人,旁人待我以真心,我自要還以真心,這世上沒有白白得來的真心,謝僕射以一片真心待陛下,陛下又做了什麼。」
「臣絕不做孤家寡人。」
李璋被氣得又想大罵逆子,但最後還是忍了回去,半翻起身,手肘撐在榻上,五指緊緊攥著胸間衣物,擠出一句:「就你這樣的倔脾氣,叫我如何放心把天下交予你。」
大概是皇帝渾身都是病弱氣,李乙已沒了懼怕,反而繼續說道:「陛下知道哀獻皇后是如何薨的。」
這是陳述,而非問句。
李璋愣住,一時連呼吸也忘記了,待反應過來,身子重重落在床榻之上,無奈吐出一句:「我走之後,她們母子,你想殺便殺吧。」
殿內燭火長明,蠟淚順著燈架流落。
李乙也紅著眼從裡面出來,冷看一眼賢淑妃母子,徑直離開了。
東宮裡的羊元君一直不曾睡下,不耐其煩的在教一個三四歲的稚童讀《尚書》,這是當年抱養到她膝下的那個孩子。
沒一會兒,便見稚童開心的跑向殿門:「父親!」
羊元君看見丈夫歸來,粲然一笑。
李乙直接忽視了眼前這個他費盡心機才重新和妻子擁有的兒郎,轉而伸手將妻子擁入懷中,緊緊抱著。
次日西北軍報抵達尚書省,突厥趁本朝內有叛亂之際,主動發起攻擊,廿十又有軍報,西北隋郡征虜將軍王桓不敵突厥,丟失一座城池。
天子即刻發出詔令,命太子前去西北監軍。
李乙得知後,在東宮靜默半日,蘭台宮連派數人催促其儘快動身,最終於廿一黃昏,出發去往隋郡。
第125章 崩逝
冬雪化去, 淌了滿地的水漬,而明明已是仲春的時節,寒氣卻仍舊還在侵襲著萬物。
只是好不容易到了春日,天地褪去厚重的裝裹, 露出幾抹紅綠, 蘆鴨嬉戲水中, 天氣再冷, 也擋不住眾人心裡的喜意。
林府內,管事的僕婦們相約聚在一塊吃酒夾菜, 各自說著笑。
便連微明院的幾個侍婢也趁著空閒的時候,坐在庭前階下, 商議著要去府中那片竹林挖些春筍, 做些天花饆饠來吃。
從西屋那邊過來的紅鳶路過聽見, 插了一嘴:「虧你們也敢打這個主意。」
其中一個侍婢趕緊拉住要繼續走的人,好奇的眨眼求問:「姐姐倒說說如何打不得?」
紅鳶被纏得緊,心裡惦記著還要辦正事, 只能先停下來, 把其中的彎彎繞繞掰開了與這些人說:「那片地方是張婆子在管, 她素來便是個死板的人,倒是不小氣, 可要不是府里主子用, 任你是誰去都能被罵個狗血淋頭,說什麼當奴的也端起主人家的做派,要圖享受了, 如今你們幾個去, 可不是真敢打主意?」
侍婢邊聽邊點頭, 隨即反應過來:「東廚的春筍也不是府里來的, 那是外頭莊子裡送來的,太太奶奶既不吃,那麼多春筍,我們吃幾個又怎麼了?」
紅鳶咬著牙戳她額頭:「你這腦子倒真是不開竅,春筍雖多,卻還要留一半繼續在土裡長成青竹,至少剩下的一般哪還輪得著我們吃。」
府內栽種大片的竹林,一為觀賞,二為個文雅趣味,所產的春筍自是極少吃的,大多都是冬日裡待得渾身都犯懶,想要出出汗,幾個夫人女郎便在初春去挖筍,金銀富貴養大的人,能不能使得動力氣挖到不說,圖的也只是個樂趣罷了。
侍婢啐了口:「合該聖人有雲老而不死是為賊。」
紅鳶這些也是聽她娘說的,左右她不貪那口吃的,便沒怎麼放在心上,眼下聽這麼說,也覺沒骨氣,這樣便被嚇住了,直接給出了個主意:「要實在想吃,偷偷去不就成了,怕她們做什麼?不與你們胡謅了,我還要去侍奉大奶奶呢。」
說完也不管其餘人是何表情,拔腳挑簾進了正屋,尋到那香盒,揣著便往西屋去了。
因快臨產,這邊排屋早早就開始在收拾,寶因也在前兩日搬了進去。
進到內室就見女子站在臨窗的書案旁,身上穿的雪青色交領薄襖,下垂的是緗色折枝蘭花襉裙,烏髮鬆散的挽著雲髻,只簪著常見的舊飾,並不繁瑣華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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