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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安也不是這等看不淡生死之人,他妹妹自更不是,看旁人要跟著哀傷起來,連忙道:「聽說是急病,走之前開開心心的,沒什麼不舍,還寫了封信取笑我比不上她,成婚生子比不上,便連去黃泉也比不上。」
寶因唇畔不禁綻出一抹笑來,的確是四娘之風。
崔安這才打量起眼前的女子來,之前世家夫人齊讚頌的牡丹美人,豐盈不再:「林夫人瞧著消瘦了。」
少年強說愁滋味,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寶因看向神像:「秋天來了,總是要瘦一些的。」
崔安想起四娘在絕筆信中的話,忽覺天地悠悠,人終歸一死,坦坦蕩蕩來,坦坦蕩蕩走,方不負看過的山水間。
他拂袖向身後,望著女子,不帶絲毫的私慾或占有,只有對一個人的欣賞之情:「我也曾愛慕過夫人。」
側首的寶因聞見話音,怔在原地,眨眼間,仿若神像笑了。
她只覺神明也在捉弄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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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處】
1、《詩經.周南·螽斯》:「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
2、宋·辛棄疾《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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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心跡
「崔二郎莫要胡說!」
玉藻聽見, 著急走過去,壓著聲音斥了聲。
雖然如今她家娘子婚姻不順,卻到底還沒正兒八經的和離,且在旁人眼中也是有夫之婦, 要今日殿內的事, 叫來往信眾聽見, 被有心人利用一番, 還不知那些人會如何編排。
寶因也回過神來,她垂眸, 視若無聞的走回抄經處,跪坐下去, 緩緩捲起長方矮几上的寫經紙:「我夫君與一雙兒女還在府中等我, 恐不能等到四娘的超生法會了, 有勞崔二郎代我為四娘上柱香。」
不等那人回答,玉藻生怕招惹上是非,已上前去幫忙收拾。
剛出了殿, 忽然只覺有什麼影子竄跑了過來。
寶因低頭去瞧, 展顏笑開。
林圓韞正用雙手抱著她的腿, 仰起小小的腦袋,咯咯笑著, 奶著聲音喊「娘娘」, 然後又嚷著要抱。
許久不見孩子,寶因也早已想念的要緊,當下便彎腰抱在懷裡, 親了親女兒的臉頰。
抱著寫經紙出來的玉藻瞧見, 心裡自是好不喜愛, 忙蹲下搭話:「大娘子怎麼來這裡了?」
林圓韞咧嘴回親了口, 小手摟著自己母親的脖頸,又依戀的用腦袋蹭了蹭:「爹爹也來了。」
快滿兩歲的娘子還只能說些簡短的話語,故這話的意思是說爹爹帶她來的。
寶因心中猛然一跳,抬眼看去。
身骨挺如松的男子站在不遠處,隔著爐鼎與她對立而望,未散盡的霧氣與道人所點燃的香燭,交纏在一起。
橫隔於兩人之間的皆是虛物,可誰也沒有動一步。
恰巧,觀中道人來說法會已布置好,請殿內的人過去。
頃刻間,崔安便從一旁走了出來,隨著道人離開了。
林業綏眸光微閃,嗓音裹挾了山中的涼意:「在外應當如何?」
林圓韞嘴角耷拉下去,忙要從母親懷裡落地:「遵禮守禮。」
寶因也鬆了手,將人安安穩穩的放在地上,開蒙的年齡一般在四歲,可高門世家裡的孩子從會走路說話起,便要開始慢慢訓導其禮儀。
他們身為父母,默契的一個溫柔,一個嚴厲。
既不想放任,也不想打壓。
眼下,便是如此。
如今還在外,應當守禮,要有世家涵養。
放下人後,寶因從侍女手中拿過卷好的經紙,欲要轉身回自己在觀中暫居的靜室,接著把剩餘的經文抄完。
林業綏看著女子要離去的方向,不置一言。
崔安便是從那裡走的。
有著剛才那回事,即使玉藻明白男子什麼都不知道,但大約是心虛,還是在心裡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那雙黑眸幽靜得可怕。
而寶因才只走了一步,百鳥裙便驀然被人扯住。
她回頭看著女兒。
林圓韞吸了吸鼻子,眼淚已經充盈滿眼眶,說出的每個字都傷心不已:「娘娘不要阿兕和爹爹。」
寶因眉頭輕蹙,不懂為何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緊接著心肝一陣疼,輕聲哄道:「我怎會不要阿兕呢,只是阿娘還需抄經,待抄完便帶著阿兕回府,你先在這兒與爹爹待著。」
林圓韞依舊不願鬆手。
寶因沒法,在與她說好不准吵鬧哭喊後,讓玉藻帶著一塊去了。
母女二人走後,被遺忘的林業綏收回視線,渾身帶著凜冽之氣,抬腳去了宮觀中道人用以修行居所的袇房。
正在煎茶,準備入定的上清法師看到男子前來,執起茶腹倒了一盞熱湯過去:「林僕射是來接林夫人的?」
林業綏不置可否,彎腰端起茶盞,喝了口,語氣冷厲:「不知法師給我妻子的信中都寫了些什麼。」
上清法師盤坐著,雙手交疊在丹田處,合眼說道:「本觀中有一隻鶴,乃八載前林夫人與其母親送來結緣的,但一隻被放飛,一隻被困在了這兒,如今被困的這隻到了快歸天的時候,這才請林夫人前來了緣。」
在將要神遊時,老者笑著開口:「林僕射此時若是無事做,可與我一道打坐,許真能見到神仙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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