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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業綏知道今夜便是最好的時機,他不再像前幾日那般明哲保身,直接言道:「臣舉薦昭武校尉王烹,他曾隨父征虜將軍有過實戰經驗,以三千擊潰過敵軍萬人。」
王烹是在四個月前被調回建鄴的,從隋郡可領千人的建武將軍職,調任為無兵可領的散官。
官員變動,鄭彧自然知道是林業綏在其中周旋的緣故,可由實職調為閒職,他也只當是男子在動用手中權力為故人謀利。
建鄴為中央官,且不必辛勞,便能領俸祿,世族內常有人如此做。
並且王烹比起其父實在算不上是個人才,求父親的昔日幕僚林業綏調他做個寄祿官,太正常。
謝賢忙拱手,說道:「陛下,他們已熟悉敵軍和地形,貿然換帥,實在不妥,且三郡守軍雖是共同剿匪,卻各自為伍,如此何以統軍作戰?還請陛下任蜀郡的安西將軍暫為統帥。」
面對謝賢的阻擾,林業綏立在一旁,緘口不言,似乎這次舉薦真的只是為君分憂,毫無己心。
李璋只好看向進來的另一個人。
王宣垂手,話術轉變,將決定權交還給了皇帝:「臣子只能提出所有可解決問題的辦法,至於要用哪一個,全在陛下權衡。」
世上無人比琅玡王氏更懂生存之道,皇權式微,他便凌駕,皇權興盛,他便俯首,不論是何種境遇,其家族永遠都有續存下去的機會。
李璋選擇了中庸之道,以一個帝王的身份說道:「今年的雪還沒下,那便等到今年的雪下了,再化了,若西南匪患再不解決,三郡將領不僅要全部革職問責,連你們二人,朕也要追責。」
天子之怒就此止歇。
謝賢、鄭彧和王宣先後離開。
李璋審視著眼前這人,冷問一句:「王烹這步棋,你早便算好了?」
「戰事變化無常,臣又豈有天算之才,可算到西南匪患,算到三郡守軍節節潰敗,如此無用?」面對皇帝居高臨下的詰問,林業綏淡定自若的抬眼,輕咳兩聲,徐徐答道,「王桓將軍對臣有恩,其子王烹有雙兒女,身為大父,不願看到孫子在邊境長大,三月時便寫信給臣,恩人之請,臣不得不應,這才擅用權力將其子調了回來,他妻兒也隨著來了建鄴。」
想到王桓女兒抑鬱而終的事,李璋笑了笑,不再繼續問:「看子仁那兩個侄子爭不爭氣吧。」又見男子咳嗽起來,如父般關懷道,「近來天氣多變,你也要多注意身子,這兩年你受的傷可不算輕啊,去年被馬踢傷的可好了。」
外面風聲漸大,如泣如訴。
林業綏淡下聲音:「醫工說還需養幾年。」
...
從長生殿出來後,男子咳疾不再,立在殿前,微垂眼皮,看著被內侍手中的宮燈所照亮的石階,逐漸被打濕。
這場雨不知何時已悄然落下。
等內侍弓腰上前披好大氅後,他中斷神思,伸出泛著玉白的手,握住羅傘的木柄,拾級而下,步入夜色中。
回到尚書省值房時,宮人已盡職的在屋內燃好炭火,擺著兩把圈椅。
林業綏站在門口望了一眼,默然將傘遞交給外面的人,脫下大氅後,陷入彎曲的憑几中,雙手烤著火:「擅入尚書省值房,縱是我也保不了你。」
偽裝成內侍的王烹從黑暗中現身,坐到男子對面,將一個瓷罐放在兩人中間的高几上:「我大人從隋郡送來的藥,治你頭疾的。」
林業綏只淡淡掃了眼,不做回應。
閒了四個月的王烹想起調任之事,言語間也露出不滿:「當年陛下既邀你入局,這兩年又重用你,為何不直接說,要如此麻煩。」
這些日子來,男子看似對西南匪患不上心,卻早在皇帝之前就掌握了那邊的具體軍情,隋郡落下的毛病又復發了。
炭火成灰,林業綏執著鐵鉗撥開無用的那些:「我已官至尚書僕射,若再沾染兵權,與鄭彧他們爭相舉薦,你覺得陛下會如何想?」
他今夜剛舉薦,皇帝便冷聲相問。
王烹不敢言,因為皇帝只會覺得林氏也想要學三族來挾制皇權。
「他當初拉我入局,將我當作一枚棋子。」林業綏斂住眸中光芒,「做棋子,便只能按照執棋人所想的路走,但凡偏移,不過棄子。」
如今太子羽翼還不夠,必須要有軍中的人。
他只需讓皇帝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可用,且就在建鄴,如今軍中還有幾人不姓鄭謝,要權衡,只能用其他世族,出身太原王氏的王烹用不用,在皇帝自己。
可不用王烹,還能用誰?
林業綏夾了塊薪炭放入熊熊燃起的火中。
達到目的後,放下鐵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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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順著瓦檐滴落成線,風吹過遊廊只聽瑟瑟聲。
送走女醫後,滿屋的主子侍女都陸續離開,繼續做自個的活計,福梅院也從酉時始,慢慢沉入一片靛藍的寂靜中。
婦人在佛龕前雙目緊閉,捻弄佛珠,行禮拜,口念著阿彌陀佛和八十八佛大懺悔經文。
紅鳶站在偏寢門前的廊下,焦急的來回走著。
沒一會兒,便有侍女急匆匆從院外趕來,一隻手徒勞的遮在頭上擋雨,懷中還緊緊抱著從庵廬房配來的壽胎丸。
「怎麼也不打把傘,或是穿個蓑衣。」紅鳶不等人走近,自己先迎了上去,接過這幾丸藥後,又關懷了句,「這天生了病可怎麼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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