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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孩子無恙,寶因渾身力氣都卸下大半,轉瞬卻又顰眉蹙頞,十姐半夜怎會在宮中。
賢淑妃瞧出女子的茫然,主動解惑道:「她昨夜該是從長生殿跑出來的,聽到殿外兵戈之聲,想的竟還是你。」
話一起頭,便止不住。
隨後婦人又說了許多。
寶因聽得睫羽微顫,再也維持不了平和之態,落在矮床的手指死死摳住邊沿,淚眼望向前方的婦人時,內里是滔天的恨意。
*
長生殿中,三月來飽受凌虐的羊元君一身粗麻衣裳,髮髻上毫無簪釵,雙手指尖的皮全都掉了一層,面露菜色,人也消瘦到只剩骨相,正頹坐在案前,無語凝噎。
李乙趕來見到,愣住半晌,差點不敢相認,待看到那雙多年不變的清亮雙眸,輕聲喚道:「元君。」
羊元君被驚醒,偏頭瞧著男子,然後破涕為笑:「沒想到我與大郎此生還能再有相見之日,可...可是文兒死了。」
李乙一心撲在妻子身上,捧起她的一雙手,焦急問道:「你如何,可還有何處受傷。」
羊元君所有心緒都被他這一句話給斬斷,腦袋蒙蒙的又重複了遍:「我說文兒死了。」
李乙對女子粗略檢查一番,發現並無其他傷,只是羸弱許多,私自慶幸道:「只要你還活著便好。」
羊元君望著男子許久,企圖尋到一些他傷心難過的痕跡,可是毫無半分的哀痛,她顫聲質問:「你何時變得如此寡情鮮愛?李文的親生母親被迫難產而亡,喪母本就可憐,如今他也因你兄弟奪權而死了,為何你連問都不問。」
聞得被迫二字,李乙便知道她心如明鏡台。
他嘆氣:「我只求你無虞。」
羊元君欲言又止,只覺昭然若發矇,這一切的根源都在她。
史書上皇后無嗣,被朝臣后妃欺辱之事不算少,更甚者有被廢著,又抑或是當上太后,被非親生的新帝給怠慢,讓其生母凌駕。
她知道男子為讓自己往後的日子能夠平安順遂,因而才會殺母留子。
那些日夜,她竭力說服自己去接受,想著事情已經發生,多說已無益,再者往後也並無有過此事。
可李文與他相處四載,更是他親子,怎還會如此薄情寡幸,得不到半點愛惜。
從前的李乙絕非是這種人,皆因她。
「殿下說得元君豁然開朗,若無我,一律都不會發生。」羊元君神色萎頓的喃喃道,「從此以後,元君不再撫養殿下與其他女子的子嗣,元君也養不好,若不然,我那四個孩兒怎會全都幼年殤夭,如今文兒也是,是我養不好他,我要是養好了,他怎會被活活餓死...還望殿下莫要再讓你的孩子失去母親。」
李乙站在原地,羊元君的每一字都深深刺痛著他,最深愛的妻子聲聲都說著他與旁人的孩子,可他們也曾有過四個孩子,那才是他的孩子。
他固執道:「你會是皇后,我百年後的新帝也必將是你所出。」
「我可以不做皇后。」羊元君潸然涕道,「我們相伴十幾載,你待我如何,我心中明白,你要做帝王,絕不能無子嗣,我也理解,所以當年我才勸你封妃,此舉是我心甘情願,世間就是有許多無可奈何,你我有此身份,便註定要有此際遇,正如尋常百姓家也有自己的無可奈何,而東宮那些人為你生兒育女,護你基業平穩,你不該讓她們有此迫不得已,你應該善待她們才是。」
李乙眉毛擰成一座山川:「你當真希望我日日都去寵愛她們?」
羊元君舒心而笑,贊同他:「殿下合該如此。」
李乙負氣的拂袖而去。
*
侍奉在外的宮侍,不得而知裡面發生了什麼,只知女子走出來時,滿臉淌著淚,已經哭到泣不成聲,面色悽慘,唇也發白。
她快步上前,雙手去扶過:「林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寶因哽噎難語,抓著宮侍的手便再不鬆開,好像一放,她就要被溺死在原地。
遠處剛與林衛罹說完話的林業綏邁步而來,從宮侍那裡把哭到無力的妻子攬到懷中,沉聲輕喚:「幼福?」
跟隨而來的林衛罹也被長嫂這副肝腸寸斷的模樣給嚇了跳,趕緊將前面和長兄說的消息,又重複一遍:「嫂嫂不必傷心,三郎已經找到了,是被宮中女官白姮抱走,躲在一處不出來,得知是太子與我進宮後,已主動送還。」
林業綏見女子還未好轉,動氣呵道:「去將那名女官帶來。」
林衛罹也連忙去命人。
半刻未到,抱著襁褓的白姮就施施然走來,屈身行禮:「林夫人,孩子無恙。」
萬箭攢心的寶因埋在男子胸膛前,隔絕一切的抒發難以言說之痛,聽到熟悉的聲音,望了眼自己從未見過的親生孩子,後又看著這位自己當年親自給十姐尋的開蒙之師,有意與她單獨說話。
恰好,鄭大郎也來找男子有事。
林業綏拿手帕細心把她臉上水珠擦去,指腹愛憐撫摸她鬢髮幾下才捨得動身離開。
負傷的林衛罹則被醫工抓了回去。
身旁無多餘的人後,寶因伸手抱過襁褓,用食指輕輕碰了碰還在睡覺的孩子,眼淚再次垂落:「十姐她...」
白姮料到女子有此一問,嘆氣道:「十娘已出宮回盧府,夫人也莫要再悲戚,她最怕惹你傷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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