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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因眼眶也發起紅來,想寬慰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兄妹兩人差不了幾月,一處玩鬧,平日瞧著誰也不讓誰,什麼都要爭上一爭,可手足間,偏偏就是這樣,情誼才會比旁人更加深厚一些。
若工部侍郎今日是為了林衛隺的事來,只盼著男子這次去能帶來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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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正,有婆子從家中歸來,剛走到長樂巷口,便隱隱瞧見有幾個穿孝的人拉了一輛載著靈柩的轊車在前頭。
她怕撞到晦氣,趕緊尋了小道去林府,誰知沒一會兒又碰上了,僕婦偷偷打量了那幾個拉車的,發覺都不認識。
長樂巷附近都是林氏丹陽房五服的近親住的,或有些出了五服的同宗實在窮困的,也會寓居於此。
許是他們有喪。
如是想著走到西角門,騰手叩開上了綠漆的門,腳都已經邁進去一隻後,猛然看到什麼,退出來仔細瞧了幾眼,趕緊叫人去微明院,請示主子。
人才進院子,就聽得倉惶的一句「不好了!不好了!正門外的巷道里停了靈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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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巷道寬二十四尺,即使停了靈柩,仍顯得廣闊。
拉車的幾人在按照主家命令停下轊車後,迅速低頭退到一邊。
不過須臾,馬蹄聲響起。
林業綏勒緊韁繩,徑直翻身下馬,瞥了眼兩側寬大的黑棺,凜然道:「叫人來打開正門,迎五哥進去。」
跟在後頭騎馬而來的童官一落地,連口氣都沒敢歇,快步走去一旁的邊門,與上夜的小廝說了幾句話。
寂靜的空氣中,只聽幾道腳步聲交錯。
正門打開的那一瞬,穿孝的人再次站過去,合力把靈柩抬入府中,林府奴僕接連跪下哭喪。
林業綏一身交衽黑袍傲立寒風,漆眸濕潤,眉骨染塵卻又堅毅,血絲仍未從眼中完全消散,衣襟處露出的白色中衣邊緣上,也還依稀可見幾滴暗紅色的血點。
童官見男子巋然不動,抬袖擦了擦眼角,自己的弟弟,心裡怎會不傷心。
他們趕到雲陽郡時,那座山已塌了大半,黃土石塊堆積成小山,百姓小吏早清理完大半,之後一個時辰沒有,便瞧見了泥石下被壓的少年,渾身只穿了件寢衣,外袍在十丈外的地方找到的。
男子親眼目睹,壓抑已久的情緒也在那一刻衝破禁制,當著眾人的面吐了血。
小廝哽咽道:「隺五爺已回來,大爺也請注意身子。」
林業綏瞧著碩大黑棺漸漸消失在高門裡後,腳步凌烈如風的進了府,氣息卻虛弱下來:「把衛鉚、兩位叔父還有隺五奶奶都給請到正廳去。」
童官叉手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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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明院裡更是一陣慌亂。
得知有靈柩停在林府正門,昨夜宿在這裡的林卻意連妝都來不及上,淨完面,起身便跑了出去。
寶因稍作思慮,回過神來,心中憂慮會出事,顧忌不了太多,騰地從榻邊站起,下了腳踏,直追到屋外,幾近被絆倒。
紅鳶瞧見,趕緊伸手來扶。
二人一路出了院門,下到台階,沿著長廊走過穿堂,好不容易跟著追至二門外,卻不見林卻意人,反見外府已是白幡掛起,奴僕也都穿起孝來。
紅鳶不知內因,皺起眉來,沒好氣的拉住個侍婢,提高聲音呵斥道:「這都是怎麼回事?」
侍婢茫然四顧,緊忙向不遠處的女子跪倒:「隺五爺已找到,停靈在東府正廳,綏大爺命全府戴孝哭喪。」
寶因聽得一口氣不上不下,掩唇咳起來,似是怎麼也停歇不下,也終於明白男子昨日是親自為這位幼弟收斂屍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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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廳內,一派肅然。
林益、林勤、林衛鉚三人都坐在左邊。
髮髻上只有支白色珍珠簪的裴靈筠一身素衣,落座於右邊,不悲不慟。
在他們到來之前,林業綏背立在高堂左側圈椅旁,始終不言不語,眼皮半耷,手掌撐著桌几邊沿,不知在想什麼。
直至來人,他才轉過半個身子,坐下看向府中緊要幾人,不徐不疾道:「昨日雲陽郡的官吏在清理暴雨導致的山體泥石時,發現了一具屍骨,工部侍郎請我前去察看,確是衛隺。」
裴靈筠坐在烏椅中,慘白的手指緊緊摳住旁邊用以圈人的圓木,聲音如沙礫,短短一句話因哽咽而頓住兩三次:「長兄、長兄可知他、他是如何...如何沒的。」
林業綏默了半瞬,再開口時,能聽到一絲被極力按捺下去的起伏:「據周邊百姓說,當夜突降急雨,借住鄉裡屋舍的衛隺聽到聲音,惦記南山的土質不緊,恐生災禍,便匆匆披衣起身,提燈奔走四處去叫百姓離開。那夜方圓九里都聽到了南山轟鳴。」
林益、林勤身為叔父,聞言都哀嘆一聲,老淚縱橫的擦了下眼睛,尤其是林勤,更是自責:「都怪我啊。」
比起長兄,與弟弟相處時日更久的林衛鉚雖不說一言,眼睛卻早已暗中紅了起來,控制不住的流起眼淚。
裴靈筠攥著手帕,垂首掩臉,雙肩微微抽動,喃喃道:「他回家了,終於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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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府正廳,靈柩置於當中,因已逝多日,屍體面貌早已有所變化,實在難觀,便合起了棺。
供桌與貢品香燭皆已擺好,喪布妝點四周,又另有穿孝的奴僕跪在一旁,腰間有孝帕,手中執杖,專門負責哭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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