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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林業綏淡淡掃了一眼皇帝的那兩個兒子,漠然轉身走了另一條路,避開了他們。
今日皇帝擅自拖他入局,便如當年的賜婚。
步行至第一道闕門,有人仍在等他。
男子遵從禮數,拱手:「岳翁。」
大受挫敗的謝賢,忍不住譏諷道:「一載半,你便從隋郡走到了尚書省,四品官起步,走到從二品,你確實比林立廬有能耐。」
再次聽到眼前之人拿林勉與他說事,林業綏捻著手指,淡然置之:「岳翁始終還不忘舊人。」
謝賢嗤笑一聲:「他做的那些事,要如何忘?」
當年林勉和昭德太子實施了壓制三族的政令後,已經開始著手商榷能讓天下寒門不論出身地位皆可入仕的取士之制。
林業綏邁步走向車駕,剛踏上車凳,忽說了句:「岳翁放心,我這等鑽營之輩,絕不會再讓第二個林立廬出現。」
這句話,讓謝賢怒目圓睜,終於恍然大悟過來。
林勉是要所有世族都消亡。
林業綏卻是要成為三族之一。
或者,他要的是取代三族。
謝賢越想,心中越覺憤懣,天然的出身和對朝政的長期掌握,使得人性中的護食也徹底顯露出來,讓他終成了父親謝德:「江河入海,痴心妄想。」
這句話,曾使意氣風發的林勉猶如喪家之犬般歸隱。
林業綏不再持君子之風稱其岳翁,直呼官職,疏離開來:「謝司徒可讀過《水經》,書中詳細記載千餘條河流的發源到入海,途中再怪奇險勁,江河終會入海,非人力可擋。」
謝賢:「築壩炸山,阻斷入海途徑,此乃非人力可當?」
林業綏:「若人再無築壩炸山的能力呢。」
謝賢一時陷入茫然,想到王謝權勢的逐步瓦解,他也已中年暮老,不知從何時起,皇帝可以輕而易舉的推倒世族所築起高牆。
只要推倒一道,剩下的也不過是一推就倒。
那第一道牆,究竟是什麼,又是什麼時候被推倒的。
林業綏踩上車凳,要彎腰入車輿時,往下睥睨了眼:「幼福生下孩子已三月,岳翁可曾過問了一句。」
謝賢還不曾反應過來,男子又轉瞬溫笑道:「謝司徒,江河早已入海,決堤之勢日漸旺盛,這場洪水,無人能倖免。」
「王侍中已尋好了避洪的地方,您呢?要拿謝氏的性命與天災誓死反抗?」
*
紅鳶出去後,玉藻留在屋內幫著女子給出了汗的兕姐兒脫外面的棉襖,小聲嘀咕道:「怎麼先去了那兒報喜。」
以往報喜都是先來她們這裡的。
兕姐兒也似是不滿被大人這麼對待,漸漸發出了哭聲,寶因嫻熟的輕拍著孩子,哄了幾句,然後道:「太太是爺的母親,又是尊長,升任自然要先去福梅院報喜,賞人也是開心。」
脫下襖衣後,寶因抱著孩子,將身上薄衾拉上來,母女二人一同裹著,又兼顧著與玉藻說笑:「我們這兒等會便來了,你急什麼?」
這類宣召入宮當面施恩的旨意,只要是皇帝下達旨意,便會有舍人立馬奔赴宮外,告知等候的小廝,提前報喜。
話音剛落下,童官就在外邊來了。
玉藻急忙出去:「綏大爺這次升任的是什麼官?」
「那舍人也未說清。」童官知道這是替裡面那位大奶奶問的,說著便為不盡職而打了下自己的臉,「又許是我太高興,沒聽清,只知是什麼尚書僕射的實職。」
在屋內聽著的寶因心中赫然,左右尚書僕射現下皆有人擔任。
皇帝這是對誰動了手。
怎麼會如此之快。
*
林業綏回到長樂巷,已是酉時。
從門前巷道上了階,入府後,徑直回了微明院。
玉藻瞧見男子,又想起屋內女子怔愣不言的模樣,便知是為綏大爺升任尚書僕射的事。
謝賢擔任的就是尚書僕射。
丈夫取代了父親,誰心裡能好受。
她在謝府長大,待了十幾年,還難捨其中情分,何況那還是女子血溶於水的母族。
眼見男子快要穿過抄手遊廊,玉藻趕緊跑到正屋階前,急巴巴的開口:「大爺可要沐浴,我現在便讓人去準備熱水。」
林業綏乜去一眼,想到屋內的人,直接挑簾進了屋。
瞧著幕簾晃悠,露出幾縷昏黃,玉藻垂頭嘆氣去了東廚燒水的那邊,希望她家大奶奶千萬別惹了男子不快。
第72章 嘔吐
夜漸深。
寒意愈發濃烈起來。
這幾日的融雪凍寒, 每到夜裡,便更是難捱,因而往常三月早熄了的地炕也還仍在繼續燒著。
用過晚食後,一直不大怎麼有精神的寶因盤腿坐在裡間暖榻上, 散了高聳的髮髻, 而松挽了個纂兒, 因熱氣聚攏, 又脫了織金棉襖,只剩裡面的小襖, 落在兩腿間的手中拿著剛描好的花樣子,炕桌上擺有插了針的線球。
兕姐兒則早讓乳母帶著回了屋去。
她垂頭瞧了眼, 要伸手去抽細線時, 忽然頓住不動, 雙眸直瞧著眼前的油燈,像是被抽走了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沒一會兒, 女子眉頭便緊鎖起來, 忽感胸間翻湧, 直衝喉嚨,匆匆擱下手指所握的花樣子, 極力忍耐著這陣嘔吐, 連忙下榻攏木屐,直打起兩道帘子,一路走到廊下, 扶著廊柱嘔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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