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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未動未應。
絲帕也被清風吹走。
玉藻撿起絲帕,惦記著女子多處的不對勁,生怕大奶奶再出什麼事,腳下快走幾步。
可近前一瞧才發現...女子雙目雖緊閉,臉頰卻淌著薄薄一層淚水,長睫也被打濕,各自合成一股,這半月來都不曾見她掉過淚,轉眼又尋思著也不知這半月她心裡是怎麼度過的。
玉藻跟著掉了幾滴淚,伸手去抹,笑著安慰:「綏大爺已經醒了,正在找大奶奶您呢。」
又怕女子是擔心像昨夜那樣,空歡喜一場,接著說道:「綏大爺這次醒來,我瞧著氣色好了不少,真是多虧了神仙保佑,指定是燒了大奶奶寫的那些經文,上面的神仙知道了。」
寶因未睜眼,細細摩挲著指側的薄繭,點頭淺嗯一聲,鼻音顯得略重:「先去將醫工請來。」
宮內所來的醫工都被安置在了西府里住下。
玉藻應下要走。
寶因忽睜眼,微起身,伸手去拉扯住自己侍女的衣裳,小聲的仔細叮囑道:「千萬別叫爺知道我哭了。」
一雙杏眼被淚水浸潤,再沒了剛毅。
上次女子如此,還是范氏母親過身時。
玉藻鄭重點頭。
「好。」
*
醫工匆匆趕來微明院診斷過後,大喜過望的說林內史這次已將胸腔那最後一點污血都吐了個乾淨,日後只需臥床靜養,少動氣走動,兼顧著喝些養氣健骨的湯藥便可。
聽完這些話,林業綏眼皮微闔,養了會神,才有力氣開口道:「多謝,陛下那兒也有勞了。」
他既已醒,宮內的戲也該唱起來了。
「此乃我的職責所在,內史勿要言謝,如今您醒來,我自也當去陛下那裡稟告一聲。」醫工說完,留下湯藥方子便收拾東西退出去了。
屋內侍奉的人,也只留下了童官。
*
童官無事不敢去裡間,便守在外間,一直到夜裡,綏大奶奶也不曾來屋裡瞧過綏大爺。
綏大爺亦只在醒來時,問過那一次綏大奶奶。
戌初,林業綏叫童官進來搬了張小几到臥床上,又吩咐他去將筆墨也拿來。
燭光晃動下,男子握拳輕咳,隨後提筆蘸墨,筆尖輕落在描金梅箋上,腕骨使勁,只見瘦勁有力的筆鋒書了三字——放妻書。
自從與皇帝在長生殿談過之後,加之那日回來見女子喝醉,又聽她提到崔安,他心中便早有此想法。
崔安是文采滿天下的名士,他只不過是個攪弄人心的世俗之人。
早晚一死,有如踏春宴。
何必要將自己與她都囿圍於其中。
不如日後放她離去,讓她能在終南山與自己的心上人度過一生,逍遙快活的遊歷各大名山,尋訪天下名士,也好過在他身邊。
胸口燒痛起來,他停下歇了口氣。
隨後繼續。
*
玉藻望了眼正屋,心裡不知想了什麼,嘆口氣,然後端著洗漱的銅盆入女子暫住的偏寢。
寶因披衣坐在小榻上,將泛黃的書頁捲起,拿在手中看,瞧著一派恬靜,若不是臉頰上還有白日的淚痕,眼眶也稍有些腫紅,倒會以為她情緒始終都如此平淡。
「大奶奶。」
玉藻擰乾面帕,伸手遞過去。
寶因放下書,接過輕擦了下臉,又將兩隻手也都擦拭一遍,再交還回去。
玉藻緊接著拿來鵝卵玉,這玉在冰鑒里放了一會兒,此時冰涼,正好適合消除哭腫,只是擔心女子被冰傷,又用絲帕裹好。
主僕二人默契的一遞一接,寶因將冰玉敷在眼周。
回想著白日裡女子不肯進屋去看綏大爺,玉藻雖不知她有何緣由,但也知道過於不對勁,尤其是這些日子來的所為...不由嘆道:「您為何不願去瞧瞧綏大爺呢,夜裡總要守到半夜才願回屋睡,白日不忙也要在那兒待著,有了空閒時間便抄寫經文,最近幾日更是連飯都難以下咽,吃了也是吐出來。」
「這好不容易才盼到人醒來,怎麼...怎麼還不願去看了呢?」見女子不說話,她半打趣道,「難不成是因為眼睛腫了?」
「這些事說與你聽,你也未必能知道,何苦說出來煩你?」寶因打了個哈欠,將玉放在几上,有意要岔開話,「忙了一天,倒是有些困了。」
她不願說,玉藻也只有無奈的欸了聲,起身服侍女子去臥床那邊歇息,將床幃放下,出去潑了洗漱的水,才又進屋來熄滅燈燭。
屋門被輕輕關上後,屋內萬籟俱寂。
寶因側翻過身子,淚珠又落了下來。
到了兩更,朝食和晚食都未吃的女子從睡夢中醒來,掀開床幃,趴在床邊乾嘔起來。
*
次日,林業綏醒來的消息由醫工傳入禁宮,又逢朝會,監察御史再次進宮。
自踏春宴後,裴爽每日仍會堅持上書彈劾七大王,於所開的兩次朝會上繼續高聲,每每都使得官家敗興退朝。
只是今日,官家於散朝後召見了裴爽,似要為此事徹底做個了結,於是身為七大王舅父的鄭彧也請求在堂,司徒公謝賢執掌實際相權,自不能缺席。
「七大王於草場縱馬無度,踢傷朝中四品官員。」目睹行馬傷人全程的裴爽對那仍心有餘悸,更覺必須盡到自己的彈劾之責,「陛下不可不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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