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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共鋪衾
東府的春紅繞過幾道垂花門, 抬手拂過垂下的柳條,而後兩隻手繼續緊緊抓著圓肚繪花的小瓷藥罐,放於胸腹前,仔細小心的護著, 手裡還攥著塊紫棠色的絲絹來裹瓷罐, 腳下雖走的細碎又快, 體態卻仍是穩重, 不見失禮之處。
她邁過綠門,出得東府, 穿過兩丈寬的甬道,抽出只閒手, 握著獸面金鋪下的門環, 輕輕叩響西府的朱門。
門房的小廝聽到響動, 未來開門,先高聲詢問:「誰?」
東府之人平日無事是不得隨意來西府走動的,便連用以相通兩府的大門規制也是大相逕庭, 東府大門為綠色, 西府大門為朱色。
春紅怕自己聲小, 裡面的人聽不見,踮起腳尖, 抻長脖子, 朝裡頭的人回答:「春昔院的春紅,三娘托我去給綏大奶奶送藥。」
她家娘子回去後,惦記著神色堪虞的綏大奶奶, 心裡焦慮不安, 擔心是被孫府那些屍體邪祟擾的心神不寧, 周媽媽在得知緣由後, 記起自己前年也如此被嚇過心神,後從行腳醫那兒得了瓶清涼醒神膏。
周媽媽找出來後,娘子叫她趕緊送來。
隨後,朱門被打開小小一個縫隙,只供身量較小的人經過。
春紅趕忙道了聲謝,提起裙擺,跨過門檻後,才覺西府果真是比她們東府要大些,水榭亭子、造景假山怪石處處可見,她走走繞繞一大圈也沒能找到綏大奶奶的微明院在哪兒,眼瞧著時辰已晚,只好走進一處院子,好聲好氣的尋人帶自己去。
敲開微明院的綠門,春紅又為裡頭的各類異草所驚,給繚亂了眼,怪石有流水,翠竹有淚斑,並有兩道抄手遊廊,廊前栽了兩株玉蘭樹。
春昔院連這兒的一半都比不上。
「玉藻姐姐。」春紅繞過假山怪石,瞧見從正屋裡出來個標誌人物,她認出這是綏大奶奶身邊的侍女,匆匆上前,稟明來意,「我是東府三娘院裡的春紅,娘子讓我來給大奶奶送清涼藥,只需抹些在人中或頭側就能舒服起來。」
玉藻下台階,接過藥罐,好生賠禮笑道:「不巧大奶奶眠下了,晚些時候我再給大奶奶使,真是有勞三娘子這麼掛念我家大奶奶。」
兩個侍女一番寒暄,玉藻又留春紅吃了碗茶後,春紅才踩著暮色回去。
瞧著春紅躍過院門離開的身影,玉藻推門進屋,將藥罐放到裡間的高束腰香几上,出來時,瞧了眼在暖榻上闔目的女子,她腸子也早已經是悔青了,早知如此,自己便不該跟大奶奶去說那話的,害得好好一人心神被驚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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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末時,暮色轉為陰沉,天上一陣轟隆,不消半刻,院裡的闊葉芭蕉被打濕,翠竹葉子簌簌,童官撐著柄油傘跟在男子身後,在快到微明院時,他才趕緊小跑幾步,先去敲開院門。
雨點逐漸轉大,打得屋檐石頭及花草樹木也咚咚響,童官扯著嗓子叫了好幾聲,才有侍女來開門。
林業綏幾步走上台階,跨過院門的高檻,將手裡的羅傘遞給童官後,直接由右手邊的抄手遊廊往正屋那邊繞去。
童官收好傘,立在門後,又開口勞煩侍女去備好水,瞧見綏大爺先進的正屋,便知心裡頭還是放心不下。
驢車走到長樂坊門時,大雨降下,路上耗費多時,好不容易到了西角門,綏大爺等不及他去進府拿傘,直接便下了車,淋雨入府,還是他急忙追上才打了傘。
屋裡,玉藻收好晾曬的衣物,見綏大爺進來,便知屋裡不需她再侍奉,這些時日以來,綏大爺對她們總是冷心冷麵的,侍奉也從不讓她們侍奉,每次屋裡只剩他和大奶奶時,好幾次也不讓她們來侍奉。
林業綏挑起隔簾,入眼便瞧見女子懨懨的臥於榻上,潑天大雨也未能將她喚醒。
他瞥見常在女子身邊的那個侍女,冷聲道:「大奶奶一直便這麼眠著?」
玉藻反應極快的收回腳步,站在外間垂首:「回府後,大奶奶說身子乏頓,要眠一會兒,一直到現在也未曾醒過。」
林業綏進去裡間,隔簾落下,只聽問道:「香几上的是什麼?」
前些日子,正屋的隔簾被換成了稍厚重的浣影紗,這紗素日裡也常用作主子春衣的里子,帘子落下,外間再也瞧不見裡面是何情形。
玉藻想了會兒,恍然記起那是什麼:「東府三娘那邊差人給大奶奶送來的清涼藥膏,說是專管心神被驚擾而起的不寧,想著等大奶奶醒來再用的。」
隨後,裡間傳來男子極淡的一聲「這兒不需要人了」,她才敢出屋。
林業綏解開蹀躞帶,又解開側邊系帶,褪下濕透的官袍後,站在榻邊瞧了會兒女子,本想伸手去探體溫,又念及自己剛從雨中歸來,寒氣太重。
忽然,連通正屋與湢室的門被輕輕敲響:「綏大爺,水好了。」
侍女在童官叫門時,便已提水去湢室。
林業綏靜默著,後見女子睡意昏沉,一時半會兒醒不來,方離開去沐浴。
......
雨水漸豐,芭蕉葉折斷,見風雨難以抵擋,在竹葉間築巢的鳥雀兒連連飛離,自身難保下,也難以去管顧剛孵出來的雛兒。
夢海浮沉,寶因似被鳥雛兒摔下的聲喚醒,緩緩睜眼,見屋內點著羊頭盞銅燈,屋外早已暗下來,外頭也果真下起了夢中的雨。
她往翠竹的方向望去,不知雛兒活沒活下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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