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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知道過去多少時刻,頭頂才傳來如往常那般清爽的聲兒,依舊帶著浸蜜的笑:「怎麼都跪在這裡?」
張乳母這才敢抬頭瞧上面站著的娘子,或是遠山芙蓉才更顯風姿綽約,又是生的山眉水眼,半分怒色也不見,其實哪有那麼嚇人呢。
她在心裡直罵自個越老越膽小,待緩過勁來,又立馬做小伏低:「十娘今日的事情,都是我們幾個沒勸住的錯,故特來向娘子領罰的。」
畢竟這位五娘子是出名的好性子,若此刻不老老實實的認錯領罰,待她走出這院子拿去范氏那裡說,這才是真的沒命活了。
去年范氏那支賢淑妃親賜的鳳釵莫名丟了,查來查去最後查到劉婆子那裡去,硬是連句話都不讓人申辯,直接差人把她打了出去,再送去官府以偷竊罪論處,奴婢偷主子的東西是大罪,量刑也比平民百姓要重些,最後被徒刑三年,連著她那幾個兒女親戚都沒落下個好,以同謀為名一起移交了府衙。
「太太今兒為十姐動了氣,心中覺得是你們唆使主子行不孝之事,要我仔細管管,說是絕不輕饒,可是非過錯都要找到主才能定。」寶因字字道來,走下台階,張乳母以為是來扶她,剛動了動手腳,女子卻是徑直走過,只帶動一縷微風給她,「你們若真勸了,我自會去太太那兒說你們的好話,既已盡到自己的本分,那主子的過錯何必要你們來擔?」
張乳母和其他兩人心中一喜,吊在心頭的這口氣還沒來得及松,又一口氣提了上來。
「只是你們也知道,我的話太太未必能全信,到時親自來查,查到些什麼我不知道的,大不了我與媽媽們一起領罰,但我到底是謝府的正經娘子,身上還擔著一門官家親賜的皇親,太太縱罵我怨我,我聽著捱著也就是。至於幾位媽媽,太太便是要打要殺,那時與我又有什麼干係呢。」
寶因錦鞋輕移,轉身慢悠悠走上台階,沿著抄手遊廊欲出紫薇院,已是全然無情的模樣。
張乳母急忙抓住這最後的一根稻草,膝蓋和掌心就著地轉向遊廊上的女子:「十娘是有問過我,我想著已經出了喪期,十娘這個年紀又正是愛玩的性子,應該也是無妨的。」
昨日立了夏,天氣愈發熱起來,寶因從袖口扯出塊絹帕,擦著脖頸的汗,語氣十分冷淡:「本朝以孝治國,哪位先帝的諡號前沒有個孝字的,十姐雖脫孝,可太太還在為孫老夫人守孝,太太就不值得她孝順了?不論今日,聽說還在孝期時也做過不少此事,你們做乳母的算是她半個媽,她有什麼不該的,理應規勸,規勸不行,再上告太太就是,難道你們自己家中的孩子也是如此管教的不成?」
幾人大氣也不敢喘,互相扭頭瞧瞧對方,最後推了個人出來回:「娘子教訓的是,日後我們定會好好規勸十娘,斷不能再讓她出這等事,若再出...我們也不敢再求娘子饒過。」
寶因不接這茬,轉而狀似無意的問道:「十姐的開蒙先生是誰?」
不知過去幾瞬,三人豆大的汗垂直落在地上,推來推去也沒人應答,因為十娘壓根就沒有開蒙先生。
「十姐是太太所生,你們竟也敢如此欺上瞞下。」寶因冷眼睥睨著,一雙杏眼在開闔間沒了溫度,「我再想保你們也難以做到。」
「前年十娘到了開蒙的年紀,我也曾跟太太說過請位先生的事,可太太說...不必請。」張乳母嘆息一聲,猶豫幾許才說後面的話,「說以後又不做博士諸生,讓我們閒暇時教她認認常用的字就行,將來嫁出去也能做一府主母。」
也正是如此,謝珍果平日不讀書,也只有玩鬧的可以解悶,至於刺繡這些貴家小姐的樂趣她也不愛,只是當著范氏面時做做樣子。
寶因不知怎麼又想起那年范氏譏笑自己的話語,不禁啞笑,讓她們幾個起來後,自己轉身也回蟾宮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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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進院子,玉藻就端來碗酥山,盯著娘子坐在竹床上吃完才算好。
寶因也倚在隱囊上看起帳目,這三年范氏多發小病,便也放了些權讓她幫忙管理府內事務,多是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極為繁雜。
玉藻為此不少發牢騷,寶因卻不覺得有何大礙,不管是什麼帳本多瞧瞧總是好的,繁雜小事多管管也益善,待她日後嫁去林家,也少能被拿捏欺瞞。
「娘子。」玉藻從小廚房回來,瞧見女子眉頭還有憂思,嘆出口氣,「日後府中這些事能丟便丟開吧,左右都要嫁出去了。」
寶因會心一笑,她心中自然明白玉藻的意思,這已經成為玉藻的心病,總覺得她這個娘子十幾年來都是謹言慎行的,何苦去掃別人門前雪把腳踩濕,何況還是太太親女兒的門前雪。
她放下帳本,望向軒窗外的睡蓮:「十姐現今還能聽進我說的話,便是還能往回拉,只要這些日子加以矯正,日後必有所成。況且男子再如何不成器也有整個家底給他耗,可女子不同,一旦嫁出去就再也沒有依仗,除非夫家於父族有益處,否則能靠的只有自己,在這後宅若沒有半點本事,往後去夫家又要如何應對那些妾侍和翁姑。」
「事關她往後一生,要我怎麼狠心撒手。」
玉藻只覺得還是她家娘子心太善,不滿的弱弱道:「可十娘今日確實有些過。」
已經不是頑劣,八歲的孩童早該明這些事理,但在五歲時還能拿糖水胡鬧就足以窺見今日的事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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