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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將至,已是孝昭皇帝喪期的最後一日。
只是天氣鬱蒸,便連清風都變得無力起來。
寅時還未到,眠在臥床外邊的寶因便被熱的實在睡不著,睜開雙目愣愣瞧著蒼翠色的紗幔,光是這樣一動不動,汗珠就已將額發沾濕,脖頸與耳後像是被脂膏給糊了一層。
到了再也耐不住的時候,她掀開薄衾,半撐起身子,瞧著身側安然入眠的男子,忍不住的用指腹去細細描摹這人的眉眼,玩了會兒後,轉身撥開床幃,攏好木屐,走去已換上竹蓆的坐床邊。
屈膝坐下後,便素手拾來紈扇,幾指捏著長柄,輕輕搖著。
不知為何,這幾日來只覺胸口悶得慌,渾身上下都燥得慌,像是要下暑雨之前的徵兆。
等扇涼快了些,她才起身去拿來松香在爐中點燃,將昨夜備好的衣袍小心攤在竹篾所編織的籠上熏著。
熏到一半,紅鳶來到廊下窗外問道:「大奶奶,現在可要先燒好水?」
如今這樣的暑熱,唯有夜深人靜時才能算得上是涼爽,常人還好,可有熱症的女子便難耐,一般都要日沐三次。
寶因應下一聲,而後又吩咐道:「再讓人提前備下些烏梅漿。」
紅鳶連忙唯唯而離。
收起熏好的衣袍,寶因也回了裡間,抬頭便發現瞧見男子坐在床邊,眼眸微微半闔,雙腿敞開,赤足踩在腳踏上,撐著眉。
把衣袍放在橫杆上後,她走過去,彎腰將木屐拿來:「沒多久便要到卯時,你還得入宮去給孝昭皇帝守靈,怎麼不多睡會兒。」
這一月有餘來,建鄴城內暫時取消了官員的宵禁,男子日日都是卯時入宮,夜深才出宮回府,同時還要兼顧著處理尚書省政務,有時還要綜理其他兩省的一些大決策,或代天子做些決策,只因朝中已有好些個臣工撐不住昏倒,便連皇帝都幾次不省人事。
「積累的政務多,要提前去處理,處理完正好能趕到太廟。」林業綏皺著眉,一把撈起女子,手掌往她脖頸後面摸去,再探入被紗衣遮掩的背脊,「要生疿子了,待會你沐浴出來,我給你抹些藥。」
睡覺躺著,出了汗捂著便會生。
自小如此過來的寶因不甚在意,從男子懷中離開,回身柔聲問他:「還有些時辰,要不去沐個身?」
林業綏知她畏熱,便也沒再拘著人。
等到寅正兩刻,婆子們便提水進了隔間,兩人各自沐浴好後,寶因坐在榻邊,垂著腦袋,露出長頸,任男子塗著藥膏。
抹好後,林業綏斂眸瞧著輕容紗之下的白皙與那依稀紅點,指腹在上面撫弄幾下,輕聲道:「幼福。」
寶因又解開衣帶。
沒了遮擋,白皙之上,密密麻麻的紅點使得林業綏呼吸一滯,他手上不敢用力,指腹緩慢的將白色藥膏推開。
感知著肌膚有清涼之意絲絲騰起,寶因倒也覺得舒適許多,不再有那麼燥熱,男子出府半刻不到,侍兒來推開軒窗,更是納得些許微涼。
洗漱淨面完,林圓韞與林真愨也被乳母帶了過來。
只是姐弟二人還沒來得及與母親撒嬌,玉藻便匆匆從廊下趕來:「大奶奶。」挑起帘子,趕緊說剩下的話,「剛外宅小廝說謝府那邊來人了,已經在往我們這邊走,遠遠瞧著像是太太院裡的喜鵲。」
寶因手中托著玻璃碗,正執著小匙在餵林圓韞喝烏梅漿,邊聽著侍女的話,邊不由顰眉,怎會是喜鵲來?
說完前頭的那些話,玉藻也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不由在心裡犯起嘀咕,喜鵲是西棠院有頭有臉的侍婢,要傳個什麼話,何需用得著她親自來這一趟,隨便差使個小廝或小丫頭不就行了。
院子裡忽然響起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似是跌跌撞撞的走來,在聲音愈發清晰的時候,便知人已走到了正屋門口,緊接著便是一聲夾雜著哭聲喊出的「五娘」。
金絲竹簾被撲開,從謝府所來的侍婢猶如腿上沒了膝蓋骨頭那般,撲騰就雙手撐著地的跪了下來:「五娘。」
寶因瞧著這副架勢,額頭兩側突突直跳,呼吸也變得凝重幾分,趕緊遞過碗盞給乳母,讓人把兩個孩子也一併都帶了出去。
至於地上跪著的人,不需女子多言,玉藻就已急忙伸手扶起:「姐姐有什麼話,起來好生說便是,哭哭啼啼豈不更加誤事。」
喜鵲收起哭聲,艱難爬起來:「太太...太太快不行了!」顧及這是在林府,不好哭喪,她便努力克制著自己,「自開春以來,太太身子便不好了的,一直都在吃著藥,但是前幾日卻怎麼也不肯吃了,人也開始迷迷糊糊的,李傅母不管如何勸都沒用,反還次次都被太太給罵哭。今早起來說是想要吃東西,可才端進屋裡就瞧見太太的瞳孔突然變大,眼珠子都凸了出來,醫工好不容易給救回來,卻是讓府里開始準備後事,藥方都沒寫。」
說罷,禁不住的抽抽噎噎起來。
聽到最後的後事二字,寶因腦子嗡嗡亂響,閉目扶著頭,緩了好久,靈台才漸漸清明過來。
玉藻也已經叫人備下了馬車。
寶因心頭堵悶的連吞咽唾液都覺艱難,不知那邊具體情況如何,要待多久,若是時日太長,她心中始終還是不放心這些乳母,過去東府那邊把林圓韞與林真愨託付給袁慈航後,方登車去了長極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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