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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恢復如常。
小吏相問:「僕射可要給那邊回封文書?」
西南本從未經過任何教化,屬蠻夷之地,無人去開荒,千年來都是無人去爭,可自天下割據,北邊中原的戰火百年未熄,人群南遷,水稻多產,加之富庶,地形又多變,難以捉摸,迅速成為多爭之地。
男子初三便命太史局那邊送來了往前三百年在西南之地所發生過的戰役詳錄,足有數十卷,多是近百十年的。
近十日來,男子不是翻看那些史書,便是來到這兒堆聚出當時城邑山谷的位置,指畫形勢,似要據此推導本次戰役最可行的計策。
昨夜裡他宿值,丑時聽見官署廳堂有聲響,趕忙出來察看。
只見西南沙盤旁,這位林僕射僅在寢衣外披了件暗紋大氅,赤足站在地上,單手舉著燈盞,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長杆木推,將原有細沙聚起來的一切全部推平,而後重新布局,演練往日戰役,推算出前人所用謀策。
一片黑色中,只有那盞燈所散出的昏黃光線。
林業綏折起文書,塞回信袋裡,淡淡吐出兩字:「不用。」
正月末,在初二收到的那封家書送出後不久,匪寇攻打廣漢郡,王烹立馬啟用軍事驛站,故只用了兩日便送到建鄴。
二月初五,從就近郡縣所調的兵抵達廣漢郡,這次所調的守軍剛離開,躲在山林間的匪軍便立即換了目標,於初七就開始進攻被借調兵力的郡。
因毫無準備,死傷百餘人,城中百姓也多有殃及,王烹察覺到戰事變化後,立馬派兵回去增援,但廣漢郡又馬上被攻打,無論他要顧哪邊,總有一邊會被進攻,皇帝更是下了死令,百姓士兵可隨意死傷,寸土不能失。
下不了決心的王烹最後是兩頭都顧不上,失彼失此。
今日是初十...
林業綏眸底幽暗。
有朝廷監造局印章的信袋倏地落在沙盤上,男子用木推把山谷城邑推成一片平地,同時掩埋了這封文書。
紙上談兵已經無益。
他必須得親自去一趟西南。
否則不僅西南要亂,牽扯其他各郡,以燎原之勢蔓延開來,他和王烹的命也會就此葬送。
隨即,吩咐了句:「西南那邊再有文書送來,一併先放著,於明日卯正三刻前送到長樂巷。」
穿著綠色官袍的小吏作揖應下。
林業綏則回了值房,披上大氅後,命內侍把房內的書卷歸還給太史局,而後緩步出了尚書省。
馭夫也早已駕著馬車,停在朱雀門。
正要離開時,一身緋色官袍的林衛鉚找了過來,神色十分焦急:「兄長。」
尚書省和著作局牽扯並不深,西南軍情早有王烹在銜接,如今又正是從府中來官署上值的時辰,林業綏以為是府中出事,瞥了眼自己的小廝,而後開口:「何事?」
林衛鉚喘勻氣,眼裡露出責備和咬牙的氣憤,可想到那人是自己的骨肉血親,又只能無奈:「我今早來上值才知道衛罹昨日便去戶部解冠了。」
這樣明晃晃的辭官之舉,不先經過他們這兩位兄長,也不先告知他這位著作局長官。
相較於眼前男子對弟弟的恨其不志,身為長兄和大宗的林業綏本該更憤怒,可他聽後,卻是一言不發。
直到喉間瘙癢難耐,止不住的咳嗽幾聲,胸口和腦袋同時發疼,他才像是回過神來,從一尊無情無欲的神,回到有情緒的人,冷聲問了句:「他如今在哪?」
氣仍未消的林衛鉚答話時,也難控其中的怫鬱:「沒來上值,應當是在府內。」
情緒只起伏了一刻,林業綏黑沉的眸子又重新歸於平靜,指腹不自覺的輕輕摩挲,說了句「我會處理」,然後轉身,踩著車凳,上到車轅處。
彎腰入車輿。
為這個四弟煩惱不已的林衛鉚吐出口氣,見長兄會管,也不再多管,趕回官署去忙碑刻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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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連綿,地上不斷積著雨水。
黃土所軋的街道上,車轍從朱雀門一直到長樂巷林府門前。
剛回來的童官見到三馬並駕的車裡有人下來,顧不得奉命要去微明院問話,趕緊先從守門小廝那裡拿過羅傘,撐開去給男子打傘。
林業綏入府後,徑直往微明院,腳下走得快且穩,在看到一片在雨中傲立的青竹後,他從小廝手裡握過傘柄,進了院子。
玉藻見男子回來,趕緊上前去詢問要不要熱水,又見他一手撩開門帘,視線在裡面尋著什麼,心下瞬間明白,主動稟道:「大奶奶去了東府。」
林業綏這才放心下來,說了句「不必燒熱水,攏盆炭火」,便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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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東府的林衛罹從得知兄長回了府始,心裡便開始惴惴不安,他不用想也明白,自己今日未去上值,二兄林衛鉚必定會詢問此事,進而知道他擅自去戶部解冠。
十日不歸家的兄長又突然回來。
他咬了咬牙,手掌握拳,最後不管不顧的撐傘衝進了雨里。
去了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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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廊下,幫忙燃著炭的紅鳶是最先瞧見這位罹四爺的,她嚇得站起來,平時極少見這些哥兒來,剛開始還張嘴無措,待鎮定後,平和問道:「四爺是來大爺的?」
林衛罹點頭,不等侍女要去正屋窗外稟報,自己已先走完遊廊的最後幾步,去到正屋門前,可卻未開口喊人,也不進屋,反棄了羅傘,決絕的下了台階,站在院中,屈膝跪了下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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