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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業綏去官署上值後,寶因才有空閒時間去看昨日被耽擱下來的帳本,還剩下幾筆支出明細沒看全,李秀就來了,還是頭一遭來的這麼早。
「大奶奶。」
人瞧著不再像昨日那麼精神,聲音也顯得萎靡。
寶因略思躊,將手裡的帳本合起,手落在上面,恰好擋住了幾個大字,只說:「有些帳目好像出了差錯。」
李秀拿不定女子的話是何意思,走近方瞥見桌案上的帳目,上頭寫著「春昔院己卯冊」,心腸轉了轉,自認撿了些天衣無縫的話來說:「各院的銀炭都是我親自盯著他們按照數目發下去的,應當不能出錯才是。」
寶因垂眸淺笑,不過只說出這麼一句話就沉不住氣了。
昨日從春昔院回來後,她便拿著兩本帳冊仔細對了對,上面的數目是無錯的,均能對上,至少李秀能將明面上的帳做得漂亮,可數目之下,所送去的究竟是不是該送的,那是誰經辦誰才知道的事。
這些都是隨拿隨用的,待用完皆成塵土,日後也只有帳目可對。
「這些事情我自然放心。」寶因抬手,李秀即瞧見她所拿的是寶華寺塑金身的帳冊,心下瞬間恍若踩空了懸崖,墜下看不見底的地方,她被詐了。
李秀緊盯著女子所攏掐絲金鐲的皓腕,底下削尖如蔥玉的手指小幅翻動帳本,而後女子抬眼,將翻開的帳本遞給她,言道:「只是寶華寺的有幾處不對。」
自從文帝朝頻出多起信徒被宗教哄騙至家破人亡的案子後,律法里便多了條若為神佛塑金身,寺廟需出什七,其餘由還願的信徒分擔,且金身所塑厚度不得超過三分。
帳面上也應寫明從銀庫所支總黃金及每日所融,融得多少,用了多少,又余多少,可這上面少了幾日所余的明細,雖可通過前面所計幾項,算出餘下的,但沒寫在帳面上,那就算不得數。
保不准怎麼就貪了。
李秀裝樣子的看了幾眼,勉強擠出一個笑來,她剛剛已先失了一步棋,現在難免會有些戰戰兢兢,沒底氣:「想來是那幾日忙忘記了,好在還能算出。」
「那就當是忘記了吧。」寶因笑了聲,「可這幾日餘下的金子又哪去了?」
「每日所余的,都會在第二日重新火融再用。」
「帳面不寫,如何取信?」
像這類帳目需有至少三人作證,才可記上。
追問之下,李秀早沒了方寸。
透過茜綠窗紗也能瞧見玉藻在著急的揮手。
寶因知道是郗氏來了,只要她動李秀,必會有這一出。
如今還不過是稍微審問了下。
郗氏由正屋門進來,吳陪房跟在一旁,而她的檀木佛珠還掛在虎口處,原本是慈悲心化顯於面容,此刻卻嗔怒起來:「綏大奶奶問她做什麼,往年是我管家的,有何不對來問我就是。」
她交出管家權連兩個時辰都沒有,那三娘就迫不及待的來微明院,如今有了依仗,倒是開始翻舊帳,既要翻舊帳,她往日那些不尊嫡母、毫無貴女氣度的行徑何不一起拿出來說說。
「寶華寺有些帳目不清楚,我便問了李嫂子幾句。」寶因從坐床上起身,斜睥了眼伸手去扶郗氏坐下的吳陪房,稍瞬即收回視線,「母親若是知道知曉此事,那倒是誤會。」
郗氏有些雲裡霧裡的抬頭向吳陪房和李秀看去,眨了眨眼,心下思索著來時吳陪房說的話,恍然大悟的譏諷道:「我要為如來佛塑個金身還願,原都值得綏大奶奶如此斤斤計較。」
想著那時林妙意來找女子的事,心裡更加是不痛快,暗指她管家偏頗便是如同在刺她幼時喪母的事情:「這林府是綏大奶奶的了,一分一毫自然都要算得清清楚楚的,我所吃的、所用的豈不是也要算算了?」
「我曾在如來像前許下望綏哥兒和你能順利成婚的願。」最後聲音里竟隱隱有了哭意,「綏大奶奶當我是替誰還願的。」
郗氏一串連珠語,一口一個綏大奶奶讓寶因無從回話。
吳陪房也開始做和事佬,勸郗氏道:「太太別傷心,大奶奶才開始管家,自然得先立立威望。」
寶因乜了眼,這話又是一把火要往她身上燒。
「母親勿動氣,是我考慮不周。」她上前想去給郗氏順氣,卻被一把躲開,於是只好後退幾步,將話說得低順又誠懇,「母親菩薩心腸,塑金身又是功德事,我在這計較分毫,確是有損陰德,如來佛應了母親的願,我與爺享了這願,便是擲下千金也應當。」
郗氏是個好哄的,只要有人順著,不逆她意也就開心了,被李秀和吳陪房左右擁著離開時,還嘆息著吩咐了句「你也抄抄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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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申時始,天邊捲雲滾滾,不多會兒便是雲層里的轟隆作響聲,緊接著雨點砸下來,瓦檐花葉及水面均是哐哐聲,直至戌時也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林業綏今日又是趕著關坊的時辰下值,可遲遲不見歸來,寶因收拾好未抄完的佛經,站在屋外等著,又命人將外面的兩盞燈點上。
侍女那些都去睡了,玉藻也要去睡時,見抄寫了兩個時辰的女子還迎著風雨在屋外,到拿了件外衣給她披上,小聲嘀咕了句:「太太真是分不清誰才是為府里好。」
忽然辟靂施鞭,打亮半邊天,也驚得人心頭直跳。<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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