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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期那日,袁府二太太便已在暗地裡詢問過賓者關於郗氏修行的事情,想知道能不能趕在這個日子前回府。
人家自個的親女兒,哪能捨得受委屈。
她轉身進屋,又挑起帘子入裡間,隨後去榻邊坐下:「這一年半載里,你都好了的,怎麼現在又犯了那管不住嘴的毛病?」
玉藻跟著進去,自知錯了,討好道:「我心疼大奶奶這麼勞累,又恐大奶奶積成心病。」
寶因見香焚沒了,側身拎起博山爐蓋,拿香箸撥出一個淺坑,又伸手取來粒香丸,夾著放入,再用滾燙的香灰半埋好,瞧著漸漸起了燎煙的博山爐,她笑道:「那日胡僧給兕姐兒施福的話可還記得?他說智慧無量,身心自在,前半句倒還好,可身心自在又談何容易,只要在這世上一日,怕是無人能身心都自在了去,多的是不自在的,又何止是我,謝府的大人、太太,還有爺都各有自個的不自在,你怕是也有不自在的。」
郗氏回來便對林妙意幾個好到不行,顯露出自己的慈愛,不過就是為了故意冷落她,好叫她知道自己這個故氏的不喜和怨憤。
這也算不得什麼,不過是些冷言冷語或怪裡怪氣的話,從前在謝府也不曾少聽,且各人有各人所愛。
她下定決心要出手解決掉李秀婆媳時,便不想著能再討郗氏的喜歡,如今郗氏回來,她尊著敬著就是,既為了禮數,也為了全孝道二字。
剩下的奴僕,又與她有什麼相干?
寶因合好爐蓋,接過玉藻遞來的濕帕子,輕輕擦去不小心沾染到香灰:「做女兒、做他家婦,這些事哪是能避免的?你又當我是什麼人,從小在母親蜜罐里長大的心肝寶貝?遇著人不喜歡自己便要大哭一場,怨天恨地的?只要是個人,總有讓自己不如意的人與事,我只做自己該做的,求個問心無愧,不叫別人來抓到我錯處便是好的。若就為著這些事情,我便要往心裡去,這顆心哪還能撐到現在,早不知死多少回,現在也沒我了。」
聽到最後,玉藻趕緊連呸了三聲去,又上前為女子脫去鞋履,扶著半躺在軟囊上:「大奶奶可不能說這種不吉利的話,要神仙聽去,當了真如何是好?」
寶因枕在軟硬適中的軟囊上,倦了心神,別的她都不怕,只怕郗氏存了要從她身邊帶走兕姐兒的心。
她輕聲開口:「趁著只有我們主僕二人,如今我將心窩子裡的話都與你說了,那樣的話只今日這一次,往後可別再說了。」
「我若再說,娘子只管把我打殺了去。」玉藻以死保證一番,又拿來野狐衾鋪在女子身上,關懷道,「我叫人熬煮了熱湯,現在便去給大奶奶端來。」
寶因說完一句「我先睡一會兒,醒來再喝」便合上了眼。
玉藻也不再打攪,悄聲退了出去。
*
福梅院裡,母子二人相處還算是融洽。
林業綏坐了會兒,便起身要離開,走前望了眼抱著孩子的乳母。
郗氏見狀,嗔笑起來:「她母親上午將人帶來我這兒的,何況我這祖母第一次見到自個兒親孫女,綏哥兒還不讓我們祖孫倆多待一會兒了?」
林業綏沉默著打量了婦人幾眼,凜然開口道:「兕姐兒夜裡哭奶,只認她母親。」
「申時便讓乳母抱回你們那兒去。」郗氏一幅不堪其擾的樣子,像是不願給幫忙帶孩子的姑氏,「回府頭一晚,我也想睡個安生覺。」
隨後逗著兕姐兒,只聽咯咯笑聲。
「太太知道我的意思。」
*
只眠了兩刻,寶因便悠悠轉醒。
睡得渾身僵硬的她只稍稍動了動手腳,腕間金玉就因相碰而發出泠泠玎璫。
坐在外間縫補衣物順便守著女子睡覺的玉藻聽見動靜,聲調也跟著揚起來:「我這就去端熱湯來,哦對了,前面有管事婆子來送府牌,大奶奶您沒醒,我便給掖在您枕著的軟囊下了。」
已半起身屈膝坐在榻上的寶因看著霞紅色的窗紗醒了會神,才側身伸手往軟囊下摸去,很快便摸到個溫涼的長體。
她拿出來,先暫放在小几上,緊接著便下榻去尋了銅鑰,而後再走到榻邊揀起府牌,拿到匣子裡放好。
隨後輕輕搓著手,徑直在炭盆旁的方杌坐下。
玉藻送熱湯進來時,瞧見女子竟主動下榻烤火,不免欣喜,又怕方杌容易坐累,還特地叫人搬了張高足圈椅供女子坐。
書也拿來了。
寶因無奈笑笑,她的確許久不曾好好瞧過什麼書了,因而在喝過熱湯後,便捧起那本野史軼聞安靜的看起來,整個身子也不自覺的靠在半圓扶手裡。
看到正入迷時,忽覺被黑影所籠罩。
她仰頭去看,唇角漸漸彎起。
男子只著寢衣,披了件外衣,發梢尚有濕意的黑髮散開來,立於女子所坐的圈椅背後,微微垂頭注視著她。
寶因合起書:「爺今日怎麼這麼早?」
林業綏繞過圈椅,拿金針挑起女子旁邊銅燈的芯子:「你瞧瞧都什麼時辰了?」
被這麼一提醒,寶因偏頭去瞧,發覺原還亮堂的白晝已黯淡下來,侍女也不知何時進來屋內為她在手邊的几上燃好了燈盞。
「先去用食吧。」林業綏伸手過去,掌心覆在女子垂了不知有多久的脖頸上,溫和開口道,「婆子已擺好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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