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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剛說完,炭火便突然迸裂出星子。
站在門口的林業綏逆著已經昏暗的天光,眉眼帶著厲色:「你長嫂近日頭疼,此事不必叫她知道,我會命人連夜送你去萬年縣那處別莊,最好別想旁的,看守的部曲都由我從西北帶來,常人難敵,等你腦子何時清醒過來再回府。」
林妙意死死咬著唇肉,忍不住捂臉啜泣。
林業綏冷瞥一眼,當即便吩咐了跟隨而來的部曲。
待察覺到門口那道籠罩著自己的黑影不見後,林妙意的哭聲才逐漸變大。
春紅看著雖心疼,但心裡知道總好過這樣當外婦的好,快步過去好言相勸著,心裡對那陸六郎也更加厭惡了幾分。
*
暮色已徹底籠罩四方,寒風獵獵。
東廚的飯菜涼了又再熱,不知好幾回。
昏昏天色下,寶因抱著手爐,站在庭前廊下,漫無目的的看著雪花飛舞,明眸里還有幾絲憂慮。
玉藻自知勸不住,拿來毛領氅衣給仔細裹著。
陸府的僕婦在長樂坊大肆宣揚,雖很快被武侯驅散,但還是有閒言流開,前不久遣去坊門口的侍婢便把消息帶了回來。
她嘆道:「你別再操心三娘的事了,三娘這次已不是府內的禍事,關係整個宗族,既然令公已管下此事,你何必再去攬過來,免得到時兩頭都落不著個好。」
寶因默然不言,視線落在院門口。
沒多久,便見男子撐著傘,冒著風雪而回,她眸光變得柔和起來。
林業綏心有靈犀的看向堂前階上,將手中羅傘遞給奴僕後,徐步朝女子走去,掌心撫過她被寒風吹亂的鬢髮:「怎麼在外面待著?」
寶因把手爐交給玉藻,雙手環住男子腰身,嫣然笑道:「自然是等你。」
林業綏愣住,然後從容應對。
待進到內室,寶因主動給他脫下大氅,放去東壁,裝作隨意的開口:「三姐她...」
「我說為何幼福突然如此膩人。」林業綏坐在炭爐旁的圈椅中,長眸微眯,「她已被我送去別莊,陸六郎送往京兆府。」
他手肘落在彎曲的圓木扶手上,好整以暇的撐頭看向女子:「幼福不妨說說想如何為他們求情,嗯?」
寶因走回來,粲然:「我求什麼情,只是多嘴問問而已。」
林妙意一次次的欺騙於自己,不顧旁人會因她的所作所為受怎樣的影響,就如叔母王氏所說,六姐顧旁人,她只顧自個。
往後如何,自己都不想再插手。
林業綏溫和笑著,滿意的拉女子入懷。
寶因唇角變平,面容變得肅然,她真正想問的是另一件事:「我家妹遷回謝氏祖墳的事如何了?」
謝珍果逝於八月,用三尺白綾結束了她的一生,後來白姮說,在蘭台宮被強迫時,李毓任她逃走,任她曾向盧家求救過,可最後是十姐的丈夫親手把她送到李毓面前,以謀讓盧氏重新進入世林的機會。
李毓死後,卻又開始嫌棄十姐,最終逼得十姐鬱結在心,踏入黃泉。
因謝盧未和離,死後需葬進盧氏的墳墓,但沒料到的是謝珍果生前特地囑託了侍婢柳斐,自言想要六哥謝晉渠把她帶回到母親范氏身旁瞑目。
可盧氏怎麼都不肯。
糾纏兩月後,謝晉渠只能求到嫁來林府的五姐身上,靠男子如今能翻覆朝堂的權勢。
林業綏攏過妻子發涼的雙手捂著,頷首答她:「自然成了。」
了卻一樁心事,寶因眉眼也舒展開。
*
之後連下數日大雪,直到廿十,方止歇了兩三日。
謝晉渠便選在廿二將謝珍果遷回到謝氏祖墳,就葬在范氏身邊,並特地派奴僕到林府告知了一聲。
寶因次日穿素服,登車前往。
墓室已挖好,陪葬用品皆如生前,棺槨便停在不遠處的家廟寢殿內,已祭祀了七日。
柳斐自請留在這裡,守著十姐。
只是來至寢殿外,卻見是謝晉渠在這親手添著長明燈,面露愧色,因當初是他妻子鄭氏帶謝珍果入宮的,而鄭氏之所以能存活下來,也是因著她出身於鄭貴妃那支的小淮房。
鄭貴妃因三大王李風也得善終。
看到女子來,他放下油瓮:「五姐。」
寶因在殿外止住腳步,邊解下毛領披風,邊朝他微微頷首,而後入內,接過柳斐點燃的三支長香,舉至發頂,哽聲道:「大人,母親,十姐未能享人世之福,還望你們能帶十姐一同拜謁老君,得道受書,去往崑崙見西王母,而後升仙。」
謝珍果是謝氏的女郎,不能單獨建寢殿,故依附在謝賢與范氏的寢殿中,得四時祭祀。
隨後柳斐上前,將長香插在爐中。
謝晉渠敬香時,更是泣聲,卻也只有一句:「兒愧對母親最後的囑託。」
兩人都上過香後,棺槨也由專司此事的人抬出寢殿,往東南方向的墓室而去,身為兄姊的他們卻不能再送,會有損幼者陰福。
抬喪的人剛出寢殿,寶因匆匆開口:「等下。」然後她扶著門去至外面,下了殿階,一步一行的走到棺槨前。
侍婢拿著披風追出去,沒一會兒,又受觸動的停了下來。
只見習習鵝雪落在塗漆繪紋的棺木上,一身素白的女子緩緩走過去,唯有烏髮壘成的高髻有顏。<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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