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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婦要進府,她肚裡的大姐也落了地,是該撓撓癢,將那些藏起來偷偷咬人的虱子都給抖落出來了。
*
過去許久,跪在地上的李婆子才從先前的惶恐中慢慢恢復過精氣神來,深吸幾口氣後,手撐在膝上,艱難起了身,看向屋內這些侍女婆子的眼神也漸漸帶了啐意。
終年家打雁,今卻被小雁兒鴿了眼睛。
只是想再多都無用了,故而也沒有打罵,她心裡惦記著大奶奶吩咐的事,扭頭便出去叫人尋來筆墨和黃藤紙,就地坐在草蓆上,匆忙寫了起來。
人事實在太多,腦子裡過了遍那些人的模樣後,好不容易才搜腸刮肚的將人名都一一給記起來。
重新採買鹿皮的事,李婆子也不敢再輕易相信誰,待那黑墨幹了,便折起來塞進袖子裡,腳下利落的往一處院子走去,差遣了個和自己同年進府的婆子幫忙去跑一趟。
眼瞅著快要午正,她半刻都不敢歇息,稍微拿油抹了抹兩鬢,將那些碎發抹到服帖,沒有半點碎發才滿意。
拿上名冊,出了屋門後,路上遇到相熟的婆子搭茬問話,李婆子不敢表露出半點異樣,也只裝作平時那副模樣,笑著打哈哈說道:「這不剛得空,我去大奶奶那兒坐坐,順道回稟回稟鉚二爺後日要親迎的事,接手這麼久,也總得讓主子知道不是?」
同時,長樂巷外也有小廝神色急切的跑進了林府的一處小門,十分嫻熟的尋去了微明院,站在院裡喊了聲「大奶奶」。
在另一排屋旁朝南處收衣服的玉藻只是偏頭瞧了眼,沒太在意,再者兩人相距太遠,想要問些什麼也是件麻煩事。
恰巧坐在不遠處混花土的粗使婆子,因與這個小廝只有幾步距離,便抬頭順便答了句:「太太院裡的人來了,正在屋裡說話呢,有什麼事得等等。」
小廝聽到這話,也不敢再開口攪擾。
...
屋內,清幽的雪中春信在博山爐中靜悄燃著,旁側臥足杯內是剛煎好的茶,女子側身坐在羅漢床邊,泛黃的竹簡片被握在掌中,爐中澄澈的青煙也繚繞的她慈眉善目。
侍女則低頭立在不遠處。
自前面萬福問安後,女子頷了頷首便不再開口。
寶因看盡最後一字,放下古籍,仍不曾偏頭朝屋裡的人捨去目光,三指捻起爐蓋,將一縷青煙泯滅在爐中,垂眉笑言:「不知太太差桃壽姑娘親自來是有何事要吩咐?」
屏住呼吸的桃壽偷偷換了口氣,仔細斟酌著措辭:「太太念著大奶奶要操辦府內諸事,眼下又有鉚二爺的事要忙,擔心乳母照顧不好娘子,再加上心裡頭也是想大娘子了,往日天天盼,好不容易盼來,心裡頭自然當成寶貝,恨不得天天抱在懷裡才好。」
這是份兩頭都討不著好的差事,只希望這位素日瞧起來和善的大奶奶,真是個菩薩。
寶因默了片刻,並未有什麼過度反應,只是輕笑點頭,溫言道:「你先回太太那兒去吧,兕姐兒這會兒還在睡著,等醒了,我便讓乳母抱過去。」
桃壽立馬笑逐顏開,連說了好些吉語才腳步輕快的離開。
福梅院的人剛走,寶因斂起笑,叫人去吩咐乳母抱著兕姐兒來正屋,聞著屋內的淡香,擔憂那三月大的孩子會受不住,又喊住要出去的侍女:「讓人進來將窗子都支開,透透氣。」
侍女點頭應是。
她出去沒一會兒,屋內便進來了個力氣大的婆子,動作麻利地推開窗,寒風也隨之灌了進來。
寶因捧起手爐,瞧著外頭季春的景,合眼養起神來,待再睜眼時,乳母已在帘子外面了。
她正視過去,微蹙眉:「怎麼回事?」
旁邊有侍女打起帘子,乳母進屋後,忙解釋:「想是還沒睡夠就被我給抱醒來見大奶奶了。」
寶因將手爐放在榻上,緊接著起身,從乳母懷中抱過兕姐兒,隨後輕拍著背部,又在屋內來回緩緩走動,待聽不見哭聲,她才將懷中的孩子小心遞迴給乳母,冷聲囑咐道:「記著申時便要回到這兒來,倘要遲了半刻,建鄴城內奶孩子的人多得是。」
乳母立馬便似蚊蟲撲騰的翅膀一樣,頻頻點頭,生怕慢了就被趕出府去。
笑著輕撫了幾下兕姐兒臉頰後,寶因立在原地,瞧著乳母抱著人離開,剛要坐下歇息片刻,又記起另一件事來。
聽見門口有動響,她隨口問道:「前面是誰來找?」
「是綏大爺身邊的那個小廝童官。」收檢好衣物的玉藻掀簾進來,想了下,才稟道,「瞧著像是有什麼事要找大奶奶,現在還在外邊待著呢。」
寶因琢磨了幾下,打起帘子,跨過門檻,站在正屋前的台階上,對著院中的小廝問話道:「可是你家大爺有話叫你帶來?」
「午初下值經過望仙門時,我們車駕忽被宮中舍人攔停,綏大爺也被官家急詔入宮去了。」童官見主子親自出來,趕忙微躬著身子上前,「大爺特意囑咐我來給大奶奶說一聲。」
自安福公主的事塵埃落定後,男子便極少再遲歸,倒叫她忘了以往每次他都會派小廝來說一聲。
寶因先是點頭,回身要進屋,只是走了兩步後,又頓在原地,何為「也被」?
她開口詰問:「還有誰入宮了?」
童官想起那舍人說的話,半字都不敢落下的逐一回稟:「謝司徒,鄭僕射已在綏大爺前面被宣召入了宮,說是只等著綏大爺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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