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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郗府時,郗氏那幼弟便處處遷讓著這個兒時照顧過自己的胞姐,成婚也叮囑妻子不得忤逆姐姐。
多少年都這麼過來了。
「阿姊孫女滿月時,我便來過想說的。」陸氏心中委屈,也抹起淚來,「誰知您去了寺廟修行。」
郗氏全然不聽,只抓著錯,騰地起身就要再責罵,只是過猛,氣血直衝天靈,受不住的要往後倒,到微明院去請人的桃壽恰好回來,瞧見趕緊上前去攙扶著。
婦人緩過來了些後,邊順著氣,邊道:「這會兒又在這裡說什麼事後話!要真有心,還惦記著我是你們姐姐,早該在有衰敗之勢就來信的,我去修行了,難不成這府中便沒人了?他們不知去寺里找我?」
末了,又搬出寶因的身份來,連帶著一起訓人:「你這張嘴是有多貴,連陳郡謝氏的女兒都聽不得你說話?」
姑子不依不饒,陸氏被說得只剩嘆息,也不再說什麼。
心中早就覺得委屈,不是滋味的郗氏更是借勢要將心裡的火發出來,哭哭啼啼道:「在這府中,兒女不向我也就罷了,如今連娘家人也...」
郗氏話還沒說完,桃壽只覺心中猛跳,連忙慌張的扯了扯婦人的衣裳,皺著眉頭,有些害怕的望著門口外的黑夜。
婦人霎時便將話堵回了口中。
陸氏看過去,則鬆了口氣,露出個長輩的笑來:「綏哥兒來了。」
林業綏負手站在門口,不言不語,也毫無要進屋的意思,只是微頷首,似是隨口問道:「舅母為何不坐?」
得了這句話,陸氏連忙笑著坐下,站了快大半個時辰,她腿腳早已僵硬了。
桃壽也扶著郗氏落座。
男子這才大步跨過門檻,走在主位左側的圈椅前,撩袍坐下,直截了當的詢問:「太太找我來有何事。」
提到這裡,陸氏唯有低頭作唯諾。
「你...你...」郗氏哽咽著,連說兩次皆不成語,拿帕子捂著臉好一趟,將心裡的眼淚都哭出來大半後,一面擦淚,一面告狀道,「你外祖父病重,你的好舅父和舅母到了現在才想著來告訴我。」
林業綏半闔著眼,再瞧陸氏垂頭不敢說話的模樣,想是已被罵過,他開口道:「太太身子不好,舅父許是怕虛驚一場,屆時讓太太抱恙再落個好歹,不知又要如何跟我們幾個交代。」
「綏哥兒是個懂事的。」陸氏趕緊踩著男子給的這個台階,點點頭,「你那舅父十分疼惜你母親,往日還年輕時,你母親有個什麼熱症,十天半個月都好不了的,他是立馬就趕來建鄴送藥了,本來這次是他要來的,想親自見見你母親,但老了,身子骨愈發不行,跟瓷瓶似的。」
想及往昔,郗氏的態度漸漸軟和下來,悲痛依舊:「你們都瞞著我,我便好了?你們又豈知我現在才叫真正的斷腸...」
林業綏知道她這母親的性子,絕非叫他來聽聽哭喊如此簡單,怕是心中早有自己的主意,不過是借著娘家人在這裡,要逼著他當場就給個話。
五歲便沒了來往,自己跟郗氏那邊倒也記不得有過什麼骨肉親情。
他淡漠道:「事已至此,太太有何打算。」
婦人靠在桃壽身上,不停地擦眼淚:「我想著回去瞧瞧你外祖父,也有十七載不曾回去過了,更是沒有往來,是我不孝,不能叫你外祖父死前,我這個不孝女還不在旁邊。」
郗氏與那兩個異母兄長向來不和,她和母親還有幼弟沒少受欺負,便是後來母親的死,都少不得還有這兩個人的手筆。
若不是那寒冬臘月掉入湖中,怎麼染上風邪,纏綿病榻整個冬月,剛開春便撒手去了。
可到了那兩個兄長嘴中,卻不過是一句玩笑。
好不容易忍到嫁了人,又被那邊取笑嫁的是破落戶,於是她乾脆斷了來往,哪怕她那大人對自己再好,也不願意回那個家中去。
如今大人病重,不能再不孝,加上她兒子現在又成了尚書僕射,回去也自能好生出一口氣。
林業綏摩挲著指腹,不置一詞。
*
已快到子初刻。
端著針線籃子,坐在裡間繡墩上的玉藻只覺眼睛干疼,揉了揉眼睛後,又連打了幾個哈欠,她抬頭瞧著看書仍不知疲倦的女子,旁邊的油燈也開始閃爍,趕緊撐膝起身,走過去挑亮了些。
旁人忽然的靠近,使得寶因從書簡中回神,抬手揉眉。
夜已深,玉藻怕驚了女子,小聲道:「大奶奶先歇息吧,院裡的燒水婆子都還在,綏大爺回來,自曉得要提水侍奉。」
寶因握書的手輕落在榻几上,點頭:「你也去睡吧。」
「我不急。」玉藻似乎是生怕女子陽奉陰違,她近身這麼多年,想是有過幾次,才如此不放心,就像是喝藥那般,笑著從女子手中拿走竹簡去放好後,又端起油燈,站笑嘻嘻道,「侍奉完大奶奶才得安心。」
寶因好笑的打量著眼前人,一派自己不動,她也不走的派頭,無奈搖頭,只得走過去床榻邊,解了襖衣棉裙,眠在床上。
再將鐲子、耳環摘下,放在枕下。
玉藻笑著放下心,把油燈放在臥床旁的高几上,收好女子的衣裳,又仔仔細細把紗幔掖到褥子下,方才輕手輕腳的離開。
剛到外頭,她望天嘖兩聲:「這老天可真是翻臉便無情起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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