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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業綏打量著眼前的魏三郎,當年兩家雖議婚不成,他卻也給了個一搏的機會,如今看來確實堪用,來龍去脈皆說得口齒清晰。
審視的同時,亦將前面那番話悄然消化,最後男子沉聲道:「陛下親口說不見的?」
魏集搖頭:「侍疾的賢淑妃說的。」又補充一句,「還有...御史中丞也如此說。」
御史中丞素來與東宮交好,太子原本是半信半疑的,有了此人作證,東宮既擔憂李毓與昭國鄭氏會趁自己離開時作亂,又擔憂西北的情況是真的嚴重,所以才需御駕親到,鼓舞士氣,但天子垂危,便只能儲君代勞。
想到這,魏集目露敬佩:「太子親口說,帝位雖重要,但也絕不能因內亂而落得個敗國喪家,使萬民被突厥鐵騎踐踏,外敵當前,理應以此為首要之責。」
林業綏抬手撐眉,掃過案上文書,東宮是君子,另一位卻不是,河南道世族叛亂之事多出自那位,君子之道不該向小人行,已過去兩日...他應機立斷道:「你立即騎乘日行五百里的驛馬前往隋郡,當務之急是要太子儘快趕回建鄴,坐穩大局。西北戰事,待我今日處理完汝陽事務,明日便快馬過去代為接管,讓太子不必擔憂。」
魏集拱手退去。
握拳抵嘴咳出兩聲後,林業綏伸手從容的收起這些關於叛亂的文書,凝聲問另一人:「那些世族還在鬧?」
驛丞搖頭又點頭:「國喪在前,已消停許多,不敢大鬧,但只怕在太子繼位前夕會想辦法起事。」
林業綏拿起文書,走到炭盆前,稍彎腰,剛鬆手,一團火即刻竄起,他望著火舌逐漸變為灰燼,不冷不淡的說道:「不必再顧及什麼,他們若敢鬧,直接出兵鎮壓,死些他們的人也無妨。」
西北戰火起,還趕上國喪,名聲於此刻已無用,這位新帝註定不能做世俗眼中那個如聖人般的仁君,李璋所願也終究實現不了。
驛丞都是由軍中之人擔任,館驛內有驛兵,皆是平息內亂或押送追捕犯人之用,如今馬嵬驛的這位正是從征虜將軍麾下出來的,行事自有軍中果敢風範,當即便道:「我這就去聯合汝陽守軍調兵。」
林業綏瞥了眼窗外:「等哭完喪也不遲。」
*
翌日卯時,男子攜家僕跨騎日行三百里的驛馬從汝陽郡趕至隋郡,中途短眠兩個時辰,在敦煌驛換乘日行五百里的快馬,最終於廿八趕到。
翻身下馬後,徑直去了王桓的幄帳中。
林業綏行至帳外,只聽裡面傳來爭吵,緊接著便是怒不可遏又中氣十足的大罵:「爾何知!」
帳簾被掀起,就見位於主位案桌前的老將軍發間生白,重有四十斤的明光鎧穿在身上毫不吃力,短須布滿下顎與鼻下,其中也不發白須。
發須的黑白交替都在說著他的壯年已將要過去。
見到帳外的男子,老將軍立即收起怒火,收放自如的笑道:「從安,你可算來了,再不來整個西北都要被這幾個豎子傖人給拱手送給突厥了。」
林業綏拱手行晚輩之禮:「王將軍。」
被罵村野之夫的幾人立即吹鬍子瞪眼,拍桌而起:「死公,雲等道!莫要仗著有林令公在便口吐狂言,我們乃先帝親命輔助你抵禦突厥的,策我們獻,戰場也上了,還兵敗,該想想是不是你老糊塗了,不堪重任。」
他們是當初李璋派來的宗室,擔著天子的監督之責,不比王桓小几歲,有一人甚至還要大上許多。
一月來盡吃敗仗的王桓則愈發惱火,他從小在隋郡與突厥打著交道長大,不說每戰必勝,卻也不會窩囊到這個地步:「你們獻策?翻翻兵書,隨便找個計謀便敢用,絲毫不考慮西北地形可行與否。你們上戰場?到頭來還要分出兵力去救你們幾個酒囊袋子,為此死了我多少兵,還丟了一個縣!如今陛下已崩,百姓即將流離失所,就算說我是謀反,也斷不會再聽你們幾個鄙夫的,大不了我追隨先帝而去。」
整日拿皇帝壓他,不聽便是逆臣。
裴敬搏昔日擔憂之事,已經發生了。
在雙方的互罵中,連夜騎馬趕來的林業綏極力保持腦子清醒,詢問道:「戰況危殆到哪種地步?」
面對這位曾經的隋相與幕僚,王桓自然信得過:「丟失一個縣,雖是突然開戰,但各種工事皆已修建完善,本可抵擋的,在這些貴人的亂干涉下,錯失了剛開始幾日的最好時機,一再潰敗,突厥鐵騎已快踏破陽關。」
聽到亂干涉幾字,宗室幾人又要針鋒相對。
林業綏指腹摩挲著手中魚符,聲音雖緩,語調卻充斥著幾分凌冽:「西北一切軍務及調兵,自今日起由我代為接管,帳內除征虜將軍外的其餘人等全部卸甲,不得插手。」
眼前男子已不是尚書僕射,不過是個尚書令,他們絲毫不懼,宗室中最為年長者又開始拱手朝建鄴的方向:「我們乃先帝...」
林業綏抬眼,漠然道:「先帝已崩。」
王桓再也看不下去,巴不得立刻就送他們滾,當下就趕緊命守在外面的衛戍進來,趁著男子這個高坐廟堂的尚書省長官在,直接將三人的甲冑卸去,縱是百般不願與辱罵也無用。
等帳內清淨,林業綏終於能夠問上一句:「太子可啟程回去了?」
王桓被問得疑惑起來:「太子在建鄴,如何從我隋郡啟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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