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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重重落下。
這番為她的言論,她自是想領情的,若在以前,這檔子事自能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慢慢來解決,她也並不是個樂意與婆母交惡之人,但自己亦不是那山中不知世事險惡的玉兔。
那清冷善心的姮娥仙子自也不是她。
寶因垂下扶額的手,金鳳釵所銜的明珠隨之擺動:「太太既將這家交付與我來管,我便不怕什麼豺狼虎豹,府中有幾隻,我收拾幾隻,便是盡數豺狼,又如何?只要能護住府里的人就好。」
「太太愛與不愛都是不打緊的,我有你兄長足矣。」
後宅婦人所依託的是男人,她也已瞧出幾分林業綏的表態。
至於餘下的,賭便是。
「可是嫂嫂......」
林妙意咬唇的力又重了些,心裡在著急些什麼,但又不敢說出,只好用些匱乏之言來勸阻。
「三娘。」寶因喚了聲,輕緩開口,似撫慰,「你什麼都不必擔憂,有嫂嫂在。」
林妙意忽然怔住,看著眼前這個面若明月的女子,只覺昏黃的燭光像給她鍍了層金光,不算大的眼眶瞬間盛滿淚意,即便是抬起頭,淚珠子也簌簌往下掉,張嘴就是哽咽聲:「嫂嫂,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寶因垂眸,不語。
林妙意陷入昏迷的那夜,滂沱的大雨之下,所掩藏的是一個少女最深處、最難以啟齒的秘密,自己也只是湊巧得以聆聽,再仔細一聯想過去的事情,尤其是李秀那句話。
日後能嫁去做奶奶享福的自然是府中娘子,如今府中只有一位娘子在。
「嫂嫂...」林妙意身子跪的筆直,「不覺得我很軟弱嗎?」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強大處下,柔弱處上。」寶因起身,彎腰去扶她,音如潺潺溪水,「何叫軟弱?」
故意倒在臥床傷上的藥、讓自己病入膏肓是眼前這個少女唯一能做的反抗,同為女子,她又怎能坐視不理,就算這次郗氏來,她也鐵了心的要辦那兩人。
林妙意坐在杌几上,一張素淨的臉埋在雙掌之中,嗚嗚咽咽的開始哭起來,這些深鎖之事...終於有人得知,她恍若解脫,哪怕日後粉身碎骨,也好比這樣過日子的好。
「六歲.....」她哭的斷斷續續,話也說的斷斷續續,「六...歲...那年...」
六歲那年,大人林勉出喪,郗氏將她交給吳陪房照顧,吳陪房又將她交給自己弱冠之年的兒子,一路下來尚未開蒙的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往後每年都會有一兩次那樣的事,或是在家宴上,或是外出時,日益長成的她也漸漸懂得了,那是什麼。
於是她從此少出春昔院,家宴能避則避,後來吳陪房在郗氏跟前不知說了自己什麼,郗氏也因此不再喜歡自己,春昔院無人問津,林府是吳陪房婆媳管著,他也來去自如。
後來李秀知道了,將氣全撒在她身上,開始縮減她的吃穿用度。
她十四歲時,終於長大,那人更是得寸進尺,想要進一步的侵犯。
好在他大人過身,需要回去守孝三年。
前些日子,她得知李秀討差後,便知道自己的噩夢又要開始了,那日支開周媽媽也皆是因為這人要來,這等關乎名聲之事,她不敢...不敢讓任何人知曉。
那人就是以此為要挾,逼迫著她。
如果這次他破罐子破摔的在微明院裡說出來了,她的名聲就毀了,她該要怎麼辦。
寶因輕輕撫著女子的背,一下又一下,眸中閃爍著星星火光。
這寥寥幾字,是一個少女長達十一年的無奈與痛苦,掙扎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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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木鳥成雙飛進長樂巷林府,停在一顆菩提樹上,只聞啄木聲。
內宅西南的壁廳,兩個侍女端了張玫瑰椅在廊下,又將手裡的毛氈仔細鋪在椅面及靠背上,女子跨進廳內,髻上的大偏鳳慢慢晃,安步走過眾人,邁上台階,屈身落在椅上,玉藻則立即上前那支簪釵遞來給她。
「奴婢賊偷主,不論價物幾何,皆笞百,若賊偷主母親妻子妝奩,再笞百。」寶因把玩著墜下的金蟾蜍,抬目朝下望去,「何況這還是官家所賜妝奩,李嫂子真是糊塗了。」
妝奩是母家所贈女子用來傍身,不屬夫家之物,賊偷妝奩,猶如潛入他府行盜竊之事。
有了上次寶華寺帳目的事,李秀這次學了些聰明,不再輕易張口。
寶因本也不需一塊魚肉開口說些什麼,當下便道:「先剁五指,後笞兩百,再移交官府。」
疏議賊盜律規定:如夜無故入人家者笞百,家主人發覺後,立時殺死勿論。
笞兩百,已必死無疑。
立在院子裡的幾個婆子動身上前,有人去掄過自己腿肚粗的棍棒,還有的則去搬來一人寬的長凳,直至被婆子抓著右手擺在登面上,刀刃逼近手指的那刻,李秀才恍然反應過來,女子是真的打算對她動手。
「大奶奶出身高門貴府。」李秀死命想要掙脫桎梏,卻不得其法,牙也發出輕微的摩擦聲,「竟也會使如此手段來陷害日日侍奉自己的奴僕。」
這些婆子都是府內干粗活的,素來不滿李秀剋扣自己的月銀,雖每月只是扣下幾枚通寶,但時日久了誰能痛快,因而此刻使得力氣都要比平常多了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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