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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方便,她昨夜雖留在正屋,但也睡到了外邊來。
林業綏挑起快要浸在油里的燈芯,燈亮了些,才放下燈挑,瞧清女子泛白的臉色,也看見了女子眼裡所起的淚花。
他伸手摸去,輕輕拭掉那點淚水:「要好了些嗎?」
這股噁心過去後,沒了什麼力氣的寶因點頭,只是內里仍像是被什麼在撓著心,卻又說不出來。
林業綏將女子手中濕帕拿過,隨手放在高几上,再扶起女子,讓她靠著軟枕歇息,又彎腰把痰盂放到一旁,而後帶走濕帕去外間。
雙手在清水中輕搓幾下,方進裡間尋干帕擦去水珠。
寶因忽開口:「爺。」
林業綏擦好手後,走去臥床邊坐下,看著雲髻松松的女子,伸手將那縷烏髮攏到女子耳後。
他知道她要說些什麼,故而先開口言道:「幼福,我是孩子的父親。」
寶因展開笑顏,如新綻的木芙蓉,輕輕嗯了聲。
...
寅正四刻,天光緩緩出來。
第一聲報曉鼓也開始了。
響了片刻,又停歇下去。
廚房裡忙活的婆子揭開灶上的蓋來看,熱氣瞬間撲騰起來,她趕忙讓負責燒火的侍女退出明火。
趁著第二波鼓聲還未響,她從微明院最偏的東南隅繞過假山真石,走到正屋廊下,朝里稟道:「大爺,鴨花湯餅好了。」
寶因聞聲,抬眼去看坐在榻幾另一側的人。
只瞧見男子頭也不抬的應了聲:「端進來。」
不多時,在東廚做事的婆子便托著長方木案挑帘子進來了,始終都是低頭垂眼,清晨主家還未梳妝,不敢直視僭越。
在行過常禮後,婆子為了避免把這好木燙壞,先將一塊灰麻帕子墊在幾面。
隨後,把食器一樣樣放上去。
先是深腹的荷葉沿水綠小碗,再是白玉粉柄的匙。
做完主子吩咐的事後,又輕手輕腳的出屋去了。
寶因垂眸看去,唇畔彎起弧度,清澈的湯上浮著一個個由面片捏成的小鴨子,盛在這小碗裡便如鴨子在荷葉間游來游去。
林業綏放下書,起身去東壁橫杆那兒束冠穿衣,邊對女子溫聲道:「你先吃些壓壓噁心。」
她吃得過飽會難受犯噁心,只能稍微吃個幾分飽,一個多時辰便要拿食填填胃,否則又要餓到難受的抓心撓肝,反胃嘔吐。
寶因執匙舀了幾個入口。
不知他是何時吩咐下去的。
昨夜?
這幾個鴨餅嚼咽完的時候,男子也已戴好。
她漱過口後,端詳了會兒,見那人下意識要去拿皮革制的蹀躞帶,淺笑著下榻穿好木屐,素手拿過三品以上官員才能佩戴的十三銙金玉帶,貼上男子後腰,慢慢繞到前頭,低頭垂頸,認真繫著。
女子柔聲提醒:「爺如今該佩戴這個才是。」
林業綏瞧著手中的蹀躞,扔到一旁方杌上,不由笑道:「倒是忘了。」
寶因將火石袋,佩刀,刀子,礪石,契苾真,噦厥,針筒等朝廷規定要帶的物品一一掛進環扣里。
還有象徵身份的金魚袋。
隨後東廚的婆子端來剩餘的面片湯,林業綏擔心會引得吃飽的女子難受,遂去了外間,又喊人來侍奉女子穿衣。
半瞬後,春娘也不遲不早的到了微明院,為女子梳頭。
...
第二波報曉鼓開始響起。
已備好車的童官來到廊下。
「綏大爺,可以走了。」
林業綏漱口起身,挑起隔簾,瞧著正在對鏡戴耳墜的女子。
靜默許久,才道:「幼福。」
聽見清冷如山泉的聲音,寶因側頭去瞧,男子穿著暗花細綾的紫色圓領袍子,長身立於那兒。
明明如此世俗之色,竟教人想到天台觀那尊俯瞰世人的神像,帘子投在他左臉上的陰影,是樹影斑駁,亦是日光透過隔扇窗的照影。
世人盡在他掌中。
連她也是。
這個認知使得她思緒猝然混亂,待她想深入去想自個兒什麼時候有被他算計過的時候。
那道清冽的聲音再次響起。
林業綏困惑皺眉:「這麼瞧我作甚?」
寶因嘴快應了句:「瞧爺好看。」
待回過神來,也已遲了。
男子放下隔簾,緩步來到妝奩前,女子感覺不到什麼,在裡間侍奉的侍女和春娘卻只覺得壓迫令人喘不過氣來,她們忙完手上的事都趕緊出去了。
林業綏拿起只耳墜子,循著耳痕掛了進去,輕笑道:「幼福上次說我好看是何時來著?」
寶因微楞,隨後想了起來。
兩人成婚的當夜。
林業綏見女子雙頰不點注而紅,便知她還記得,低聲啞笑幾聲,道了句要去官署上值後,便轉身出去了。
寶因瞧著隔簾,昨夜她問為何不換,他也未明說,只道日後有用處。
-
男子出了微明院後,直出二門,來到角門外。
童官緊緊隨侍左側。
出了府門,他急忙先一步跑過去,把車登放好。
如今大爺官品上來了,日常往來官署的車便也從驢車換成了馬車。
林業綏瞥了眼,未說什麼。
彎腰入車輿。
大理寺官署設於皇城左側的義寧坊內,靠近開遠門,位於整座建鄴城的西北,進出城郭極為便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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