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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寶因離開花廳後,邁過跨院外的垂花門,繞過幾叢花草,彎腰拾起整朵落下的木棉花。
季節到了,正是花開要落的時候。
只不過這朵花落得早了些。
她將其輕輕握在掌心,還來不得心生愁緒,便有侍婢從二門那邊跑來,小喘著粗氣到跟前,停下才覺逾禮,趕忙後退了好幾步,咽了咽口水,雙手奉上塊玉制牌,稟道:「大奶奶,角門外有七大王府的舍人遞來了拜謁的牌子。」
接連數日,官家都派了醫工前來長樂巷林府,更賜下無數西域奇藥,七大王懷抱仁愛,人又是為他所傷,自也不甘落於官家之後,事發第五日始,每日都會遣人前來林府問候。
七王妃也曾攜帶重禮來過一次。
寶因打眼瞧去,玉牌上刻有蟾蜍紋,鐫刻「七大王毓謁」幾字,而七大王長至三歲時,沒了易夭折的憂患後,便被親賜單名毓,坊間多有流傳是取自毓秀鍾靈,讚賞賢淑妃為皇室誕育了一位好兒郎。
僅從這個名便知賢淑妃母子多得聖眷,便是生出想要皇后太子之位的想法,似乎也不為過。
不曾想,今日竟親自登府了。
到底是皇家的人,官家的兒子,便是心有怨懟,自也怠慢不得。
寶因邊吩咐侍婢去將人請進正廳里,邊往二門外走去,同時將花拿絲帕稍微裹起來,隨意塞進袖中。
來到正廳時,廳內左右的中間,已有山水素絹遮擋。
她行以大禮:「臣婦拜見七大王。」
李毓端坐在素絹以右,瞥見素絹以左的身影,很快挪開視線,又想起那日的事情,內疚嘆道:「夫人快請坐下,我又如何擔得起你的大禮。」
此言一出,侍女才敢往玫瑰椅上鋪好氈子。
寶因直起身子,瞥了眼後面,退步坐下,方不疾不徐的答道:「大王乃君,又如何受不得,大王若不受,才令臣婦惶恐。」
李毓早習慣這些阿諛奉承之言,只是如今聽到,心中卻不是滋味,臉色略顯尷尬,轉而提起此次來意:「聽聞林內史昨夜醒來,我得到消息便立即趕來,不知情況如何?」
「爺他昨夜雖醒,卻也只是吐了些積攢不化的污血,昏過去後,還未曾醒來。」男子所吐出的那團黑血仍縈繞在心頭,寶因默了半瞬,微微哽咽過後,才道出後半句,「望大王恕罪。」
李毓憶起那日,自己的愛馬「逾禮」本一切還好,卻不知從哪射出支箭驚嚇了它,才出了傷人的事,幕僚讓他將罪責全推到馬上去,冠以癲狂之名殺掉給出一個交代,可他心中實在不甘也不舍。
只是此事再不了,怕那裴爽要將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也翻出來說了,到那時他經營的好名聲也隨風散去。
「這半月來,我一直在調查當日之事,待查出必會將那人治以律法,還林內史公道。」說完,他又趕緊補了句,「今日我還帶來了些補品藥材和金銀玉器來,算是賠罪。」
寶因道謝一聲,並未推辭,轉頭命人去讓李婆子將這些補品瓷器清點過後,收入府庫。
直至拜別,人快走出正廳,李毓才想著說了句:「到底是我縱馬所傷,在此恭請林內史與夫人之諒,先前未能親自登府致歉,還望夫人莫怪。」
「大王言重。」寶因也已起身要離開,聽得這句遲來許久的話,只笑著應了句,「馬兒是沒人性的,畜生傷人,又怎能怪到大王身上?」
李毓當下是笑著,可出了林府,便變了臉色。
這位內史夫人話能說得不卑不亢,還能在暗中譏諷幾句,又使人找不到所譏在哪,竟有幾分縱橫之色。
他不禁冷哼一聲。
兩個五姐,倒是不同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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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藻搬了胡床,坐在微明院裡的怪石流水旁,舀了瓢水在盆里,小心仔細的搓洗著大奶奶的衣物,要擰乾晾曬時,又瞥見藕紫寢衣上髒了一塊,困惑半會兒,才伸手去拿除垢的豬胰。
寶因進院來,還想再多走走散心,故未走遊廊,下得院階,只聞異草清香,聽流水潺潺,繞過假山,便見那人又在忙著。
她盈盈一笑:「讓底下侍女去做就是了。」
玉藻繼續著手上動作,也笑道:「您向來愛乾淨,我親自洗才放心。」
這浣衣除垢的是將豬胰研磨成粉後,加了豆粉和香粉製成的,那股子味道...寶因訕訕走開,手搭在門框,進了屋裡去。
玉藻瞧見女子抬手揉著頭側,她眨眼思慮了下,放下手裡的豬胰子,起身走到台階下,拿過帕子擦乾濕掉的雙手後,才上階進正屋外間,走去為女子揉著鬢邊往上的位置:「大奶奶怎麼這麼遲才回來?」
那些婆子都在花廳吃過散了,綜理兩府的事務也該早完了。
寶因想起那人,倒是瞧不出來仁與愛,不過是被逼到不得不來罷了,但她也只道:「七大王親自登府,我去應付了會兒。」
主僕二人說了幾句後,早早便讓東廚備下吃食的玉藻把榻幾收拾出來,侍女婆子也進來擺好渣斗筋瓶和兩菜一羹。
寶因掃了圈,白釉折沿盤裡的是斬成塊的蔥醋雞,汝窯青瓷深腹盤所盛是用新鮮蛤蜊熬煮的冷蟾兒羹,折腰盤裡則擺著卷壓煮熟切片的醃製肘子肉。
儘是些葷食。
她眉頭擰在一塊,各種腥味鑽入鼻腔,只覺腥到身子無論哪處都開始不適起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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