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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官也拿著從敦煌郡發來的文書送來今日旬休的男子,走商的認出了畫像中指使他的那人,由驛隸快馬送來。
來到裡間,林業綏踞坐在榻上,身直如竹,面前高几上擺著棋盤,黑白兩子縱橫交錯。
一盞熱藥就在旁邊。
近幾日,男子不僅變得十分緘默,連溫養數月的肺經也隱隱出了問題,咳疾不斷,氣血不順。
將文書放在藥盞旁邊後,童官低下頭,開始穩妥的交辦這幾天來的差事:「大爺,他已經指認了,按照您的吩咐,也以林府名義在敦煌郡異地報案,罪名是殺害奴僕四人,人已交由當地處置,郡守還問您剩餘兩人可要發過關文書追捕回來。」
後來查過,當日派遣出去的幾個小廝婆子都沒回來,大奶奶大概是心有不忍與愧意,還特地給他們家人兩貫通寶,而奴僕隸屬私人財產,報案之人又是身居廟堂高位,郡守怎敢敷衍,看似輕饒,實則官牢之內的刑罰才是窮盡天下殘忍。
雖走商之人,難免會牽涉兩國,可依律行事,誰也說不得什麼。
林業綏將視線落在棋盤上,落下一子,然後單手端來藥盞:「既知他們背後之人是誰,何必再追,靜等他們入關,再捕即是。」
倏地便聞一聲撲騰跪地的沉悶聲,童官立即看向窗戶。
廊下僕婦的聲音還發著顫:「我有一事要稟大爺,不說,我心裡實在不安。」
喝過藥,林業綏手一伸,空盞落回原處後,順便將文書也拿起,從容拆開,面對外面之人的慌亂,淡然道:「說。」
乳母將雙手垂放在跪著的腿上,服服帖帖道:「大奶奶在生郁證之前,還發生了一事。」
仔細回想了下當日的事情,確定沒有差錯後,她才敢接著說道:「那時大奶奶難產,玉藻姑娘出去請醫徹夜未歸,第二日是哭著回來的,問過後,才知是出去叫人給打暈了,那些人還說是給林府的人在辦事,想來大奶奶誤以為是、是您吩咐的。」
男子動作稍頓,氣息有一瞬的不穩。
隨即文書也被打開,裡面只有一副畫像。
是那個背後之人。
見文書飄飄然落地,就像一顆腦袋被砍下那般不足為道,童官伸長脖子,低頭瞄了眼,可這個人已經死了,她主人也在前日離開建鄴,思索之下,似乎明白了男子的意思,趕緊彎腰撿起:「大爺,我立馬便派人去追。」
林業綏兩指取了棋盤上的一顆黑子,指尖緊緊壓著橢圓棋子的邊沿,眉眼間的山水淡泊,已是滔天殺意,還有隱忍不發的怒火。
「準備好筆墨,送去福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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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初,天將要黑。
郗氏用完晚食,漱好口,再次念著娘家侄女的好。
在屋內的侍女婆子只做著自己的活計,習以為常的不搭一句話,自從那個表娘子離府後,她們太太早起念經要惋惜,喝茶時要痛惜,夜裡睡覺都要說兩句「身邊再沒個貼心人了」。
時不時還要啐兩句府里多嘴的婆子,怪她們亂嚼舌根,才把人給逼走了。
耳朵里一直不停地鑽進這些話,作為在旁邊侍奉的桃壽卻躲不開要迎合幾句:「太太好好的,表娘子才能放心回家,要總是生這些愁思,拖累壞了身子,我瞧人家娘子下次都不敢再來了。」
這話倒也是撫慰了郗氏,哄得她直笑,眼角皺紋一直往後延申。
侍女婆子出去後,桃壽也去裡間拿來經書,彎腰放在几上後,手指輕輕捻著紙頁翻開,書寫在紙上的經書少之又少,更是貴之又貴,全由人力一點點謄抄而成。
要麼是信眾親自謄抄收藏,或捐獻給寺廟。
這本則是寺里的人送來的,享盡了廟裡香火,婦人極為疼惜。
郗氏親手翻了頁,不願假手於人,更怕這些人毛手毛腳弄壞:「放這兒,你出去吧。」
桃壽收回手,端了盞油燈過去,而後挑起帘子,瞧見門口站立著的男子,忙不迭的退開幾步:「太太,大爺來了。」
郗氏見這個長子來,以為是為了謝氏不回來和要納菡萏為妾的事,倒也是奇怪,好幾日都不見那侍婢從微明院出來,本想差人去瞧瞧,但想想又算了。
林業綏抬腳進屋,掃向婦人時的墨黑眸子,毫無溫情可言。
郗氏一心都在經書上,待謹慎合起,才有心思跟屋內的人說話:「怎麼有空來我這裡了,聽雀枝說你前幾日夜裡喊了她身邊的那個侍女去,謝氏也因此跟你鬧性子離府了,既喜歡就聘為妾,謝氏再鬧又能如何,她那麼聰明一人,還敢犯七出?只別寵妾滅妻就是好的。」
林業綏徐步走到一旁的圈椅前,屈身坐下,掀起眼皮,出口反詰:「她是這麼與太太說的?」
郗氏被這麼反問一句,頓時也糊塗起來:「難不成不是?」
兩人說了沒兩句,侍女端來一盞熱湯。
林業綏垂下視線,捻著盞蓋,聽它與盞口碰撞出的清脆聲:「太太要這麼關心那個侍婢,可去問問我院子裡的那些婆子,她們親眼看著咽氣的。」
咽氣...死了?
郗氏嗓子裡瞬間像是被什麼給堵塞住了:「你!」
去了書齋一趟的童官也收拾了套筆墨走進來,放在婦人旁邊的高几上。
林業綏放下盞蓋,緩聲開口:「大舅父不是想要在我這兒為表弟謀個職位?高平郡正好空出個參軍閒職,後日旬休結束,我便可安排下去,但還要有勞太太寫信告訴舅父,他得拿郗七娘子的命來換,前日走的,月末大抵能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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