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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珉掛著溫和的笑容,一針見血道:「難道不是因為諾曼執政官懷疑您往七區投放畸變型多頭絨泡綠菌,讓您起了殺意嗎?」
霍將眠突然笑了,胸腔發起了震震共鳴,好半天才狀似遺憾道:「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更適合在我這邊做事。霍中將手下的人都跟他似的,無趣得緊,只有你稍有不同。」
張珉沒太多反應,道:「說明長官能善用各種性格的人。」
霍將眠也沒閒扯太久,道:「霍中將應該也有懷疑我投放綠菌,難道我也要殺了他嗎?」
張珉下意識看了眼單面玻璃後的監控室,笑意逐漸消失。
「這裡是軍事督查所,還望上將慎言。」
霍將眠道:「說說而言。」
張珉重新掛起笑容:「您十月末連休了二十天的假期,請問都在城內嗎?」
霍將眠道:「當然。」
張珉道:「有什麼能作為證明嗎?」
霍將眠淡道:「難道不應該是你們拿出我出城的證據?或者直接點,拿出我去了廢水研究高地,帶出綠菌群投放到七區的證據。」
張珉笑了笑:「我們現在只是例行問詢,還沒有真正展開調查,您能主動說說自然最好,但不說也是您的自由。」
「自由?」霍將眠喃喃咀嚼這兩個字,道,「真想知道?」
張珉做了個您隨意的手勢。
霍將眠道:「那二十天裡,我都和我的仇人之一在一起。」
張珉又問:「哪位仇人?」
「沃克·馬修斯,你也許有點陌生,但他的稱號你應該聽過——多數人都稱他為總督。」
張珉蹙了下眉:「您那二十天一直在城內,卻和總督待在一起,而他卻是通緝犯……您將他帶進城裡了嗎?」
霍將眠隨意地點了下頭。
張珉道:「無論出於什麼原因,您這一行為是嚴重違紀,您認可嗎?」
霍將眠頷首。
「……」這一茬屬於突發情況,張珉緊了緊呼吸,又道,「在我的記憶里,總督能與您成仇的事件只有一個。」
霍將眠:「那恐怕就是你想的那一個。」
張珉頓了頓,最終問到了最關鍵的問題:「所以,對於您來說,參與了當年審判的所有人……都是仇人嗎?」
審訊室一下子安靜下來,記錄官敲擊鍵盤的聲音也跟著停下,屏住呼吸等待面前這位年輕上將的回答。
幾秒的時間,格外漫長。
霍將眠最終吐出一個字:「是。」
……
張珉沒想到想問的事情沒有答案,但沒問的罪名卻別霍將眠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抖了出來。
聽著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折磨,即便知道總督不無辜,還是有種寒毛倒立的感覺。
但和投放綠菌和有反叛之心的罪名相比,折磨總督真算不上什麼大事。
如果真的只有這一條罪名,霍將眠最多停職一段時間記上處分——畢竟目前找不到一個更強的畸變者替代他,很難重罰。
張珉輕吐一口氣,拿出一個證物袋:「您認識這顆子彈嗎?」
「……」霍將眠臉上笑意終於淡了,十幾年前的子彈,他卻一眼認了出來,「認識,它怎麼了?」
張珉道:「前任最高執行官赫爾曼·蘭格自殺了,用的就是這顆子彈。」
「……」
張珉繼續道:「前不久,您又突然接到軍令前往了二號裂縫,並在兩個《黎明》計劃暴露的前幾日帶回了失蹤的幾百位計劃中的居民——但您卻堅持自己沒有參與《黎明2號》?」
霍將眠定定地看了會兒桌面,自言自語道:「這是給我安了多少罪名啊……」
張珉道:「您剛剛承認,對您來說,當年參與審判的所有人都是您的仇人,諾曼執政官便是其中之一,還要包括您這些年調度到七區的那幾萬居民。
「我查過審判那年的遺留錄像,您調去七區的那些居民都是當年審判的激進份子。」
一個那樣對待總督的人,會放過這些真正造成薄青悲劇的源頭嗎?
霍將眠嗤笑了聲:「我憎惡他們,就要殺了他們嗎?」
張珉不語,定定地看著他。
霍將眠丟下一道巨雷:「就像你喜歡霍延己中將,就要和他在一起嗎?」
「…………」
張珉渾身一麻,他甚至不敢看向單面玻璃的方向。
呼吸都拉得輕緩又漫長,張珉儘可能保持平靜,道:「您能看出來的事,長官自然也能。但長官並沒有調離我,大抵是因為我能分清私事與公事,也能處理好自己的感情。」
「我自然也一樣,能處理好自己的情緒。」
霍將眠勾了下唇,輕描淡寫地說著驚為天人的話:「我不僅憎恨那些激進份子、帶動輿論的高層,還對當年所有看戲一般起鬨的旁觀者,對所有默認了事件發展的其它高層,以及現在一些不知所謂、成天沉浸在憤怒之中的人類——
「包括對我自己,都痛深惡絕。」
打下這段對話的記錄官手臂都是抖的,連頭都不敢抬。
霍將眠笑著說:「你看,我都沒殺了我自己,又怎麼會去殺他們?」
張珉:「……」
霍將眠又道:「想殺那些人,我有很多種方法——最簡單的就是在調度人口時讓他們因意外死在野外,但我沒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