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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士兵依葫蘆畫瓢地照做,只剩下對應居民的那幾隻怪物無動於衷。
他們像在一個毫無氛圍的陰冷舞台上,上演一場毫無美感、動作極少的集體默劇,結局對伴生人的殉葬。
它們一個接著一個,往裂縫深處仰倒而去,墜落得悄無聲息。
染真長鬆口氣,雖然不能理解,但至少危機能解決了。可中將叫了好幾聲,身側的水鳴都沒反應。
他望著對應自己的那隻類人生物跌落下去的位置,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染真連忙提醒:「中校!中將叫您!」
水鳴這才如夢初醒似的,面朝霍延己:「……到。」
「作為軍人,不論何時何地發生任何事,你都應該保持堅定的心智。」霍延己聲音微冷,道,「帶隊去找基地入口,排查危險。」
「……是。」
霍延己說:「染真留下引導居民。」
染真:「收到!」
還有五個居民對應的類人生物沒有解決。
他們心理素質不夠強大,有個瘦小男人經不住腿軟地癱在了地上,對應的類人生物也做出了一樣的姿勢,緩緩癱軟在地,面無表情。
「魔鬼,只有魔鬼才能如此,如此……」
霍延己無視他的瘋言瘋語,沉聲問其他人:「知道該怎麼辦了嗎?」
阿芹堅定地點點頭。
十七歲、剛失去父親的女孩格外堅強,她像剛剛的所有士兵一樣,以最短的時間調整著自己與類人生物的站位,直到她面對懸崖,而怪物正相反。
霍延己走到岩石邊,與無措的桑覺對視。
很明顯了,只有桑覺沒有對應的類人生物,只有他什麼都不需要做。
桑覺抿了下唇,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解釋。
許久,微涼的聲音響起:「看來你不需要救我了。」
「因為你太厲害了。」桑覺決定做個乖巧的誇誇機器。
但一口氣還沒松完,就聽那邊嚇癱的居民大喊:「只有他沒有,只有他沒有……他不是人!他是怪物,他是個魔鬼!!」
桑覺:「……」
好像被罵了,但又好像罵得八九不離十。
這人已經崩潰了,恐懼縈繞心頭,突然瘋了似的衝上來,手握寒刀。
霍延己毫不猶豫地掏出槍,黑洞洞的槍口抵住對方前進的腳步,道:「是不是人不是那群怪物的數量說了算,也不是你說了算。」
那人確實停下了,桑覺在他身上看到了『害怕』的標準體現,或許還要更上一個層次,應該是驚懼到精神恍惚的地步了。
「是我錯了……是我手上沾染的鮮血過多,所以才讓魔鬼找到了我……我知道該怎麼做,我知道該怎麼做……」
他望著桑覺,目帶悲戚地後退,直到腳踩崖壁邊緣。
他往後倒去,替那隻類人生物墜入地底。
也許沒到地底,裂縫並不是垂直的——眾人很快聽到「砰」得一聲,仿佛看到他被砸成肉泥的樣子。
阿芹捂住嘴,眼眶瞬時間紅了。
霍延己視若無睹,問一旁桑覺:「能起來?」
桑覺點了點頭,腿部的僵直已經好了很多。自發熱背心確實很好用,不過它似乎是一次性的,一經使用,只能維持六小時的暖度。
他借住霍延己的手站起來,尾巴微微耷在身後,對剛剛的一幕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要跳下去。
小惡龍的肚子咕了一聲。
霍延己掏出兜里的三明治,遞給桑覺:「你的。」
有人顫抖地怒喊:「你的職責不是保護居民嗎?為什麼要拿槍對著我們!果然之前說的安全區生活都是騙我們的吧!?」
「哈利剛剛說了,這個男孩是怪物,他本身就是魔鬼,才沒有魔鬼找他……」一個社區居民開始後退,「這個男人也被魔鬼蠱惑了,他不會保護我們的……」
阿芹無措地勸道:「大家冷靜點,中將會保護我們的,你們應該照他說的做!桑覺被困在這裡很久了,下肢失溫,肯定比我們更需要保暖和食物——」
那人咆哮道:「你閉嘴!」
霍延己冷眼看著。
他依舊維持著與桑覺拉手的姿勢,說:「於軍隊而言,我區居民的保護優先級在廢墟反叛者後代之上。」
「你憑什麼這麼稱呼我們!?我們又沒殺過人!!」
「但你們喝著你們父輩獵殺的受難者『血液』長大。」霍延己殘忍撕開他們的遮羞布,冰冷道,「要比無辜,這裡的每一隻類人污染物都比你們無辜。」
這些自以為無罪的年輕人也許是被激起了負罪感,也許只是單純地被嚇到,囁喏半天說不出話。
只有阿芹真心地感到痛苦——她知道霍延己說的沒錯,在那個叫薄青的放逐者來到社區之前,她們每天的食物與資源都是用鮮血換來的。
之前在車上她已經聽爸爸說過當年薄青死亡的真相了。
薄青不小心闖了進來,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流浪者,所以才留下教他們生存之道,教他們種地、教他們發電……可最後卻被狠狠背刺了一刀。
當知道自己盡心愛護的人們昔日都是劊子手時,昔日的青年是什麼心情呢?他死前想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麼?
在想不該幫助他們嗎?
還是覺得自己就不該出生在這個沒救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