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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會跑。」這次就跑了,還用針劑扎他。
很痛,是會記一輩子的痛。
「除非人類造一座銅牆鐵壁在周圍架滿炮火,否則該怎樣攔住你?」姫枍雲淡風輕道,「跑一次,綁一次,不行就斷掉雙腿——」
「不、不可以……」斷掉雙腿的話,就不能在床上愛他了。
自己動不舒服,總是對不準。
姫枍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又道:「那還有個更好的辦法。」
桑覺問:「什麼?」
前方無拘無束的伊芙琳笑了,她回眸,用溫柔的話語說著殘酷的計謀:「他跑一次,你就去安全區鬧一次,殺一批人,讓所有人類都知道你是為霍延己而殺的人,一次還好,兩次也罷,三次、四次……他的人類會慢慢背棄他、嫌惡他,曾經跟隨他、敬愛他的也會打心底里希望他永遠不要再回來——
「這時候,他就完全屬於你了。」
桑覺似乎被震住了。
從前博士從不會教他這些,博士教育他的方式,就像在教育每一個孩童正面積極,並不會朝他傳輸負面思想。
桑覺便學習著成為她喜歡的樣子。
而後來遇見的霍延己總是很矛盾,有時他會想讓桑覺認清世間所有的惡,有時又想要護住桑覺的純粹。
對於伊芙琳的提議,桑覺沒有太多反感的感覺。
或許他本就不是一隻善良的龍。
他生性邪惡。
桑覺問:「失去自由很痛苦嗎?」
關於這一點,伊芙琳有發言權。
她凝神回憶了會兒,逆著呼嘯的風沙,在偌大的廢墟中輕吐四個字:「生不如死。」
那時的活著,與死了沒有任何區別。
或許地下城的每一個女人都有發言權——她們生活於安寧的環境,卻不具備獨立的人格,只是延續文明火種的工具。
也許會有人覺得,和失去生命相比,安寧且麻木的活著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可末世下的生存本就是一場圍城,地下的人想出來,地上的人想進去。
他們的苦難並不互通。
桑覺歪了下頭,垂下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們終究沒有看到海。
桑覺也想看海,也許是因為曾經某個人說過,他可以替他去看看。
可是他們停在了半途,暖紅的篝火架在三人中間,桑覺吃著烤熟的怪物肉,伊芙琳與姫枍沉默相對。
「你撐不到半年了,是嗎?」伊芙琳輕聲問。
「嗯。」姫枍道,「二號裂縫出事後,基因的躁動加劇了很多。」
桑覺從幾天前剛碰面就發現了,姫枍命不久矣,瀕臨失序——或許這才是她脫離反叛者組織的真正原因。
她想把最後的時間,留給以她為執念的伊芙琳。
應該有些惺惺相惜吧,姫枍的生命伴隨著哥哥薄青的死去,永遠停在了十二年前,伊芙琳也因她的「死去」,始終是十一年前那個嘴裡掛著媽媽、想念著心愛之人的少女,再也不曾長大。
姫枍剛測過污染指數——數值顯示69。
要知道標準情況下,污染指數一旦超過60,就可能隨時失去理智。
姫枍拿出一把槍,眸色沉沉地擦拭著,動作很輕柔,像在懷念某個已經逝去的人。
她將槍遞給桑覺,聲音很平靜,但手臂卻因基因混亂而控制不住地發顫:「聽說你槍法不錯,如果感覺我要失序了,就開槍,不要猶豫。」
「好……」
桑覺看了眼伊芙琳,後者沒說什麼,紅色的火焰燃在平波無瀾的眼底。
第137章 出賣
沒有生命是永恆的。
——桑覺再一次意識到。
他慢吞吞吃著肉, 看向篝火的目光沒有聚焦。明明是三個人的場景,卻一個比一個沉默。
「等看到海,我們就分開。」桑覺忽然說。
「想通了?」伊芙琳抬眸, 「打算再把人搶回來?」
桑覺抿了下唇, 低聲道:「你說失去自由的人很痛苦, 我不想……」
姫枍嗤笑了聲,沒說話。
伊芙琳莞爾:「但你快樂了呀。」
桑覺:「……」
好像很有道理,但又不是那麼有道理。
霍延己是他喜歡的人。
他學會了人類的情感, 自然也會因心上人憂而憂,心上人怖而怖。
這樣不好。
一開始他不是這樣的,他明明想過, 無論霍延己願不願意,都要把他綁回母星。
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而且他也沒有母星了。
就算把霍延己綁來,他也可以逃離。
栓褲腰帶上都不行。
己己可怕得很,還會給他扎針。
「他也許會失去自由,但至少你還能看到他。」姫枍淡淡道,「自古以來,站在高位上的人類都很難保持純粹之心, 在他們眼裡沒有對錯,只有利益權衡。就算你不帶他走, 他也遲早被害死。」
雖然霍延己與薄青的性格截然相反,但他們其實是相似的人, 有著和桑覺不一樣的純粹。
桑覺抿了下唇……那不如被他吃掉。
「你剛剛說, 看到海就分開,要去哪?」
桑覺想了想描述的詞彙:「去一個有點危險的地方。」
姫枍微妙一頓:「裂縫?」
桑覺搖搖頭:「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