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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望著霍延己幽沉的眼睛,他莫名說不出口。
霍延己道:「不是。」
賽亞一怔。
所以,桑覺真的不是人類?
指責的話語瞬間不管不顧地鑽進腦子——作為人類中將,霍延己怎麼可以這樣不顧風險地與一隻怪物在一起?
可轉念他又明白這樣的指責太無由來,污染物們殺了很多人,搶占了人類的生存空間,但那並不是桑覺的錯。
他沉默了會兒,避開霍延己與桑覺的感情不談,躊躇道:「長官,你要不要跟桑覺打聽打聽,還有其它能變成人的龍嗎?」
霍延己回首看了眼,桑覺正倚在車廂旁低頭咬三明治,偶爾平靜地瞟過來一眼。
霍延己偏頭看向賽亞,道:「不如你自己問,他聽得到。」
賽亞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霍延己是指隔著十幾米的距離,桑覺能聽到他說的話。
他下意識後退一步,連忙擺手:「算,算了……」
霍延己轉身,頓了頓,丟下平淡的一句:「你現在想的任何事,我都考慮過了,在我這裡,永遠人類利益至上。」
這算是表明了自身的態度,賽亞緊繃的神經微松。
可過了會兒他才反應過來,為什麼明知道桑覺能聽到他們說話,霍延己還要這麼說,就不怕桑覺惱怒成羞生氣嗎?
他不明覺厲,只見霍延己走到桑覺面前,抹掉了他嘴角的麵包渣。
桑覺看起來並沒有生氣,小聲說了句什麼,他聽不清。
賽亞搖搖頭,轉身離開,突然對桑覺產生了一秒詭異的憐憫。
這樣單純的『怪物』,與霍延己這樣的理性至上者相遇,說不好是幸運還是悲劇。
這些天賽亞什麼都想過,唯獨沒懷疑過桑覺的本性是否奸詐狡猾。只要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就不可能產生這樣的想法。
他怎麼可能玩得過長官呢?
……
「難受?」
「沒有。」桑覺拎了下褲腰,「沒有水洗澡,黏。」
桑覺有點小潔癖,大概是母星……大概是一百多年前生活的研究所太乾淨,每天都要刷牙洗澡已經成了刻在骨子裡的習慣,皮膚也要時刻保持清爽乾淨才行。
「等到七區就可以歇息了。」
「你也可以嗎?」
霍延己微頓:「等這陣忙完。」
桑覺彎腰,抬腿,坐進後車廂,對車廂外站著的霍延己說:「你永遠忙不完。」
霍延己無言。
等這陣忙完,就好比在說「等世界恢復秩序」一樣荒謬扯淡。
一件件重擔壓在霍延己身上,又是這麼敏感關鍵的時刻,霍延己很難再睡一個好覺。就算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沒有一二十年,人類的局勢也很難穩定下來。
霍延己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屬於桑覺,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但桑覺已經不會像以前一樣不滿地叫霍延己去睡覺,或表達要求了,因為他知道無法改變。
不遠外,副官喚道:「長官,衛藍少將發來通訊,主城出現了一點狀況。」
霍延己皺眉,立即大步離開,走向通訊車。
主城幾乎沒有人知道霍延己已經離開了地下城,也是為了不讓其它有心人士提前把注意力放到飛行器上,這可以省掉很多麻煩。
飛行器里的資源不管被誰拿在手裡,都相當於對方掌控了全人類,這時候稍微心思不正的人都可能蠢蠢欲動,試圖搶奪資源。
主城,暴雨連天,一道道驚雷從空中划過,照亮了黑沉的夜晚。
會議室里,一片沉寂。
半晌,老上將問了句:「地下城片區情況怎麼樣了?」
「據衛藍少將報告,攻防戰約莫還要一周才能平息。」
兩天前主城就得到了衛藍的消息,地下城並非拋棄了地表,純粹是伊芙琳夫人與反叛者共同策劃地一場陰謀,至於打開通道,還是要等抓住伊芙琳夫人才行。
「我聽說,現在的反叛者集結一心了,頭頭是個女人?」
「對,叫姫枍。」
「姫枍……?」老上將猛得抬頭,想起什麼似的,隨後雙手握拳,抵住布滿周圍的額頭,「都是福報啊。」
「您聽說過姫枍?我調查過了,這個女人是前些年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很厲害的畸變者,但行事低調,以至於我們沒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她是薄青的妹妹,親妹妹。」老上將疲憊地閉上眼睛,「他們倆和霍氏兄弟是那一年唯二的雙胞胎,出生的時候我親手抱過。」
眾人不由想起十多年前的全民審判,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雖然過去很多年了,但仍然對那一年的瘋狂記憶猶新。
甚至於,那一年狂歡的暴徒甚至就犧牲在這段時間的災患之中。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他們都是受害者,只是在末世思想統一的馴化中喪失了自我思考的能力,被輿論、被高層當成借刀殺人的刀牽著鼻子走。
可萬事萬物好像都是相生相剋自我循環的,就像幾百年前的人類常說「因果」。
每做過一件事,都會種下一個因,待到不久的來日迎來它的果。
「對了,他們到了嗎?」
眾人神色一震,許久,其中一名軍官回答:「據霍上將回復,已經準備出發了。」
收到地下城並非拋棄地表,且衛藍能夠獨自處理地下城片區事件後,霍將眠便返程了,給主城外圈製造傷亡的反叛者來了一場致命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