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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通訊,霍延己在窗邊站了會兒。
遠處的燈塔在夜色中散著柔和的暖光,高樓大廈層層疊疊,人類花了近百年的時間將主城建到了如今的規模,還在不斷擴建。
哪怕只和五六年前相比,如今的人類安全區也有極大的變化,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但也只是似乎而已。
外部的污染、裂縫暴動越來越嚴重,惡劣的自然災害也越來越頻繁,恐怖的暴風雨、海嘯,山火,火山噴發,太陽風暴……
除去這些,還有人類自身的對立與鬥爭。
可謂是內憂外患,形勢瀕危。
霍延己收回視線,看看時間,十分鐘到了。
桑覺這次很聽話,洗完澡乖乖穿上睡衣,正盤腿坐在床上,尾巴繞到身前卷在膝蓋上。
霍延己問:「怎麼不睡?」
「等你。」桑覺認真道,「不然你又要去和沙發睡覺了。」
霍延己道:「我還要洗漱,需要很久。」
桑覺說:「沒關係的,我可以等。」
「……」
浴室水聲漸起,溫熱的水流滾過結實頎長的身體,霍延己閉了閉眼,喉結被咬的感覺還歷歷在目。
良久後,他發出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嘆息,微不可聞。
看到霍延己出來,桑覺道:「你好快。」
霍延己遞給桑覺兩張便利貼:「這是什麼?」
他洗完澡,在髒衣簍里發現的。
桑覺啊了聲,差點把這事忘了。他緩慢地眨了下眼:「你還記得你送我通訊器的那天嗎?」
霍延己眸色微動,立刻猜到了:「餘人?」
桑覺有些不開心。
霍延己問:「怎麼不說了?」
桑覺像個吃飛醋的小情人:「你為什麼記得他的名字?你答應我不喜歡雌性,是因為你喜歡雄性嗎?」
「……沒有。」
「那我要更正一下協議。」桑覺說得很慢,但條理清晰,「你不許有喜歡的雌性,也不許有雄性……否則就把你綁走,當我的床上抱枕。」
小男生的心思就是多變。
上次還說要吃掉,現在又要綁走。
霍延己道:「好。」
桑覺說:「你也不許去別人的夢裡。」
「?」這句霍延己是真沒聽明白,隨意應了句好。他耐心地問:「現在可以說說便利貼的事了嗎?」
桑覺慢騰騰地嗯了聲:「餘人死了,便利貼在他家牆上。我偷偷摘下來的,你不要跟老赫說。」
桑覺依稀記得老赫提過一句,偷拿逝者遺物的整理師是不道德的。之前出過這種情況,一個整理師將逝者家裡的金子全私吞銷贓了。
霍延己淡淡承諾道:「不說。」
他看著便利貼的內容,若有所思。
【他們說,要換一個最高執行官……我有些不安,怎麼換?】
霍延己身兼兩職,既是軍隊中將,也是監管者最高執行官,想動搖他的位置並不容易,除非犯了什麼不可彌補的大錯。
換掉他的最快方法就是殺了他,自然會有新的人替代他的位置。
但餘人的這兩張便利貼都沒有時間落款,所以不清楚是什麼時候寫的。
是公路爆炸車禍之前還是之後?
時間很重要。
如果是車禍之前,代表十天前車禍的主謀很可能就是低級畸變者群體,但如果是車禍之後寫的,意味著車禍的主謀另有其人,而低級畸變者群體正在設法謀殺霍延己。
但不管是哪一條,餘人的死因就很意味深長了。
他的死是意外,還是因為他想舉報而被殺害?
霍延己放下便利貼,淡淡地問:「今天還發生了什麼嗎?」
之前回家的路上,桑覺那句「很孤獨」異常突兀,與他之前沒心沒肺的姿態大相逕庭。
「嗯……發生了很多事,餘人還記得那天我誇他鱗片好看,所以給我留了一些鱗片作禮物。還有,你帶我回主城的第一天,住在我隔壁病房的那個路天叢自殺了。」
這事霍延己有所耳聞。
桑覺的尾巴自然而然地落在霍延己掌心,乖順地放著:「他死得很疼,也很孤獨。」
「現在的大環境下,每個人都是孤獨的,或在變孤獨的路上。」霍延己平靜道,「所以你要堅強點,哪怕身邊所有人都不在了,也要讓自己好好活著。」
桑覺很久沒說話。
他小聲道:「那就不快樂了。」
跟在博士身邊很快樂,和霍延己在一起也很開心,如果不快樂了,就失去了活著的意義。
意義……桑覺歪了下頭,從前他以為,只有人類才會笨笨地尋找活著的意義。
霍延己倏然問:「桑覺,你以前的生活很輕鬆嗎?」
桑覺想了想,嗯了聲。
霍延己:「那為什麼脫離那個輕鬆的環境,到外面來?」
桑覺道:「因為博士……」
桑覺又不說了。
第二次聽到博士這兩個人了,霍延己沒有追問:「不困嗎?睡吧。」
桑覺煩惱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非常自覺地坐到霍延己身上,純真地、不帶絲毫雜念地催促:「你怎麼不躺下?」
「……」霍延己道,「床很大,你可以抱著枕頭睡在另一邊。」
桑覺直白地說:「枕頭沒有你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