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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延己問:「那我為什麼又見到你了?」
桑覺想也不想地說:「因為你想我了。」
霍延己輕輕攬著桑覺的肩,垂眸看著他的發旋,道:「才分開一個月而已。」
桑覺一本正經地數了數:「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已經分開九十年了。」
霍延己語氣淡淡:「成語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桑覺驕傲道:「我可是有在努力看書。」
「很棒。」
「你以後還給我買書嗎?」
霍延己道:「你可以自己給自己買書。」
桑覺道:「可人類在抓我,書又是人類創造的。」
霍延己說:「換張人皮,躲起來,只要不被發現,你就可以一直在人群里生活,每過而十幾二十年就換一個區,或換一張皮膚。」
「可是我很笨,這麼久還沒學會怎麼做一個合格的人類,怎麼辦呢?」桑覺小聲道,「而且那都沒有你。」
很久之後,昏暗的空間裡才傳出霍延己的一聲低語:「我也不知道,桑覺。」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你真是個笨蛋。」
桑覺丟下氣哄哄的一句,就消失了。
霍延己保持著環抱的姿勢,望著空落落的懷裡,如大夢一場。
也確實是夢。
意識在夢裡起起伏伏,場景都不太清晰,懷裡有時溫熱,有時又恍若置身於寒潭中心,除了冷與黑暗什麼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霍延己聽到「咚」得一聲,眼前有了些許亮光。
閉合許久的眼皮終於沉沉掀起,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直到一道人形輪廓浮現,對上一雙閃過琉光的漂亮眼睛。
病房裡十分昏暗,只有一盞暖黃的燈。陪護的士兵暈倒在地,而桑覺就遠遠的站在床尾,直直盯著他,一動不動,胸膛甚至都沒有起伏。
「……桑覺,呼吸。」
桑覺這才像想起來似的,憋得太久,下意識開始大口大口呼吸,單薄的胸膛起伏得厲害。
霍延己艱難撐起身體,傷口撕扯得疼,他卻恍若未覺,問:「不是走了?為什麼又回來?」
桑覺回答:「回來吃掉你。」
醒來不過一分鐘,但已經足以霍延己將前後事情聯繫到一起——
無非是凌根清楚靠尋常手段是無法抓到桑覺了,只能拿他賭一把,如果能把桑覺炸出來最好不過。
霍延己道:「我沒有死,你被騙了。」
桑覺別開臉:「那我也要吃掉你!」
「怎麼吃?在這兒?」霍延己注視著桑覺,「不是不要我了?」
桑覺道:「是你不想要我的。」
霍延己問:「我是人類,怎麼要你?」
「不是這個!」桑覺顯得有些凶,從前博士從未讓他體會到的委屈,在這段時間感受得淋漓盡致。
霍延己沒跟上他的思路:「……什麼?」
桑覺道:「你應該功利性的哄我,讓我留下,為你做事,這樣你就不用背離人類了,還可以擁有我,如果有需要,你還可以哄我去地底——
「我這麼笨,會相信你的。」
「……」這段話格外熟悉,好像是剛從地下城回來的那個晚上,霍延己對桑覺說的。
霍延己輕吐一口氣,道:「誰說你笨了,不是天才?」
不是所有人的謊話桑覺都能分辨,霍延己瞎說的時候,周身氣息根本沒有變化,必須要仔細揣摩。
可桑覺信任霍延己,從不揣摩。即便被『欺負』了,也只是小小地生氣一會兒。
「你覺得我是個笨蛋,不知道你想做什麼。」桑覺盯著霍延己,眼眶因激動而泛起了紅,他說,「你從很久以前就不想要我了,我能感覺到,總是說我不喜歡聽的話,說人類利益比我重要,還總讓我學開飛行器……你就是不想要我。」
「……」
桑覺說的「你不想要我了」,和霍延己理解的根本是兩個意思。
他們對視了會兒,霍延己又垂眸道:「那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故意讓你這麼以為的,然後你會更相信更依賴我,受我指控做任何事?」
桑覺抿直了唇,被繞得有點暈,但反應過來後更生氣了。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霍延己:「你再說我不喜歡聽的話,我就把他殺了!」
霍延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地上的士兵。
成長了,現在不拿「吃掉你」威脅人了。
桑覺這段時間應該過得也不太好,雖然沒有黑眼圈,也沒瘦,但感覺著就不太好,沒有熱騰騰的一日三餐,也沒有人陪睡,連穿上乾淨衣服都夠嗆,儼然一副小可憐樣兒。
見霍延己看自己又大又髒的褲腿,桑覺別過頭,冷著聲音道:「我扒了城外一個流浪漢的衣服,沒有殺他。」
霍延己問:「什麼時候出城的?」
桑覺道:「已經出去半個月了。」
霍延己又問:「……怎麼出去的?」
所謂蒼蠅都飛不出去的戒嚴,根本沒有攔住桑覺。
桑覺沒有隱瞞,對霍延己還是有問有答的態度:「變成魚從下水道游出去的。」
下水道口都有人看著,底下也有人巡邏,可一隻藏在渾水裡的魚又有誰能注意到呢?
「那還回來做什麼?」霍延己撐了下身體,平靜道,「你站在這裡,我就一定會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