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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嗒……」
像血又像水珠滴落的空靈聲音。
岩洞內一片幽暗,只有倒掛的乳石泛著淡淡的青光,鋒利且尖銳。
旁邊是七零八落的裝甲車零件,還有幾個一動不動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許久後,戴著黑色手套的修長手指動了動,一張狼狽卻依然俊美的臉壓著手臂。
鮮血順著太陽穴滑至下頜,那張薄薄的唇微喃道:「桑覺……」
第32章 裂縫
「暫時沒看見桑覺, 長官,您快醒醒!」
地上的男人雙眼緊閉,眉頭微皺, 像是被吵到了, 繼桑覺兩個字後又說了「閉嘴」。
水鳴有苦說不出, 絮叨道:「對不起啊長官,我現在只能抗命了,沒法閉嘴, 您趕緊醒醒,醒了才有可能找到小情,不, 找到中將夫人……」
好在他的囉嗦有效果,霍延己慢慢睜眼,撐起身體,凝聚在下頜上的鮮血頓時滴在地上。
水鳴跪在地上,長鬆一口氣。
「長官,剛剛您的生命體徵十分微弱……迫不得己給您注射了一針紅花蛇液。」
水鳴是畸變者,生命力較為強悍, 雖然他的傷勢也不輕,但很快就醒了。
霍延己的情況就嚴重得多, 他沒有畸變者強大的自我修復能力,腿部被地上凸起的細小乳石刺穿, 血流不止, 手臂也有夾斷傷,最嚴重的是從高處撞擊滾落遭受的內臟傷, 導致霍延己喉部有溢血症狀。
不得已之下,水鳴只能翻出紅花蛇液給霍延己注射。
但這玩意兒不到瀕死狀態是不能用的, 它不過是把人強行吊起一口氣,恢復到假健康的狀態,特定時間內不接受治療的話……情況會十分致命。
「無妨。」霍延己抬眸,「你剛剛說什麼夫人?」
水鳴乾笑一聲:「我什麼都沒說……您大概聽錯了?」
霍延己瞥了他一眼,伸手:「拉一把。」
「是。可您的腿……」
話音未落,霍延己已經借著水鳴的力站了起來,強行把腿從乳石的穿刺中剝離,血液瞬間更快速地往下滴落,「嗒」「嗒」不停。
他環顧四周,此時正處於一個岩洞裡,氣溫低得過分,旁邊的地上放著一個簡易的燈籠架,裡面有一顆火石,於兩平米內散著暖光。
附近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散落的裝甲車部件,還有七八個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通訊器也沒有信號。
水鳴半跪下,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紗布,卻被霍延己拒絕。
「我自己來。」
「是……」水鳴為難道,「車都被撞廢了,我翻了周邊幾個背包,沒發現可用的止疼止血藥。」
「不礙事。」霍延己問,「測過我的污染指數了嗎?」
「測過了,您沒有被任何物質污染——」水鳴微頓,「我也一樣。」
霍延己道:「去看看其他人。」
水鳴:「是。」
霍延己用紗布裹住腿上的傷口,用力勒緊,最後在外部纏繞一圈防水防污染的繃帶。
處理好腿,他彎腰撿起一根合適的短棍,綁上自己可能骨折的左手。隨後,他又對身上的擦傷進行了簡單隔離性包紮。
霍延己全程面不改色,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水鳴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無論見識過多少次,他還是會驚嘆於長官對疼痛的忍耐力。
霍延己提起地上的燈籠架,和水鳴一同檢查著地上的受難者,醫生已經死了,駕駛員被一根長乳石刺穿了腹部,心跳早已停止。
霍延己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捏住駕駛員的下巴,臉色一冷:「你隊裡什麼時候來了新人?」
「在您下面做事傷亡一直很少,所以人力部從來都把新人資源偏向其他隊伍……我隊已經半年沒招新了。」
水鳴走過來看了看駕駛員的臉,臉色唰得一下白了:「確實……不是我隊的人。」
霍延己冷聲道:「你就是這麼做事的!?」
水鳴低下頭:「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罰。」
雖然這場車禍的起因是公路爆炸,但如果發現司機被換人了,他們就會提起警惕,很可能可以避免這次災禍。
「出去後自己去軍隊監管部自首。」
「……是。」
霍延己問:「還有活人嗎?」
水鳴有些猶豫:「記錄官似乎還活著,傷勢看起來比您輕一些。」
話音落下,那邊就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
「測測他的污染指數。」霍延己頓了頓,「沒有問題就給他注射一針紅花蛇液。」
「可是我只找到了兩針,一針給了您,還有一針……」
對上霍延己的視線,水鳴乾脆直說了:「您不給桑覺留一針嗎?」
在他看來,長官都受了這麼重的傷,桑覺單薄清瘦的身體只會更嚴重……或者已經死了,而紅花蛇液在關鍵時候可以救命。
霍延己道:「你入軍十年,就只學會了假公濟私?」
水鳴一怔。
他不知道霍延己以什麼心情說出這句話的,畢竟這個決定很可能決定著兩條命的生死。
之前他對『小情人』的說法不以為然,可霍延己在瀕死狀態下喚出的第一個名字就是桑覺……
一個是心上人,一個是微不足道的下官,孰輕孰重?
給記錄官注射紅花蛇液的時候,水鳴突然想起十分理想化的一句名言——生命是不可比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