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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闈啊。」溫昭明嘖了一聲, 「你覺得他能中嗎?」
「若論學識,大概是夠的。」宋也川忖度著說, 「只是池濯此人太過剛正,官路只怕很難走得長久。」
溫昭明很喜歡看宋也川安靜思索的樣子, 仿若天地間只餘下他清靜安寧的嗓音。
馬車停在府門外,溫昭明扶著冬禧的手下車,然後回過身向宋也川伸出了手。
他猶豫著搭上去, 借著溫昭明的力氣走了下來。
「《遐地說》已經修完了,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除了《遐地說》之外, 還有很多別的書。明日我去一趟琉璃廠, 看看能不能碰到孟大人。到時候問問他。」宋也川沉吟著說道。
「哪有那麼麻煩, 你想見他我替你給他下個帖子。」
「多謝殿下, 但不用了。」對上溫昭明不滿的目光, 宋也川垂下眼睛改口,輕聲說,「宜陽,孟大人是純臣, 我不想讓別人覺得他和我還有往來。」
就算他自己不承認, 溫昭明相信,他從始至終都不會忘懷在翰林院的那三年。
孟宴禮說得沒錯, 在宋也川溫和又澹泊的外表之下,他時刻保有著寧為玉碎的決心。
*
宋也川在琉璃廠等了一個上午,並沒有如願等到孟宴禮。
眼見日頭近午,他緩緩向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一隊兵馬急匆匆地從宋也川的身邊跑過,他們的身上帶著冷冽和肅殺的況味。他們的衣著,宋也川看著覺得很諳熟。
這群人都是東廠的人。
他冷眼站在路邊看他們急匆匆地走過,為首的一個似乎是錦衣衛,身上還穿著一身飛魚服。
早些年裡,東廠和錦衣衛各司其職,互不干涉。隨著兩個機構風頭日盛,逐漸變成了相互瓜葛又糾纏的複雜關係。能看到這二司一同出馬,只怕不是個小事。
那個錦衣衛拿出一張紙,貼在了專門布告的牆上:「這是昔年萬州書院的餘孽,你們若看到此人,即刻向本官稟告,本官重賞。」
隔著人海宋也川緩緩看去,這封布告上畫著一個年輕又瘦弱的人像,臉有些陌生,宋也川並沒有見過。
他踅身向外走,繞過琉璃廠前街,一個人慌不擇路地摔在他的面前。
宋也川上前一步欲扶他起身,下一步卻又猛地愣住,眼前這人,分明就是方才畫像上的那個人。
那人似乎是認出了他,猛地跪伏於宋也川的腳邊:「宋先生,你是宋先生。」
見宋也川眼中有茫然之色,他立刻小聲說:「我是白聞,您忘了嗎?」
宋也川緩緩退後半步:「我不認識你。」
那人似哭似笑,好像十分激動的模樣:「終於能見到您了!我一入京就有一群人想要抓我,一定是因為我手中有林驚風寫的書稿,我把手稿給你,你快藏好,這樣我就算被抓住也無憾了。」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比宋也川還要更小一些,他眼中含淚,看上去當真是急不可待的模樣。
宋也川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你認錯人了。若真是重要的東西,就不該隨便交給任何人。」說罷,他不再回頭,沿著朱雀街向北面走去。
身後那人似乎跑了幾步,又摔在了地上。方才走遠的東廠人馬和他擦肩而過:「是他嗎」
「沒錯大人,就是他!」
這群兵甬將那個叫白聞的人摁在地上,似乎在廝打。
白聞的痛呼聲聲入耳。
宋也川的每一步,都仿若走在刀尖之上。
若是在過去,便是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決計要試一試。但如今,他有了自己的軟肋。
這一切實在是太過機緣巧合,讓他從內心深處懷疑是一場陰謀。那些匍匐於暗處的人,揮舞這陰暗狠毒的刀鋒,不知道劍光直指的那一個人會是誰,是他,還是溫昭明?
他不怕霜刀風劍,卻不想讓任何人傷害到年輕美麗的公主。
所以他並不敢賭。
宋也川已經走遠了,地上廝打在一起的人都緩緩停了手,賀虞從一旁的茶樓里走了出來,眯著眼睛看向宋也川失蹤的方向,似笑非笑地揚起了眉毛。
*
回到西溪館時已經午後,有小廝為他送來了飯菜。但宋也川心情低落,並不想吃東西。
他緩步走到自己的床邊,坐在床沿上躬身捲起了褲腿。他膝上還遺留著昨日三希堂外長跪造成的青紫瘀痕,桌上有溫昭明給他的藥,他拿起一瓶擰開了蓋子。
藥塗了一半,門外有說話聲響起。
溫昭明的聲音總是這樣輕而易舉地被他捕捉。
「也川,你回來了是嗎?」她的手落在門上,宋也川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殿下,我……我在更衣。」
溫昭明哦了一聲:「你要不要我幫你啊。」
她聽見腳步聲響起,宋也川的腳步聲停留在門扉之後,而後他從裡面拉開了門。
宋也川身上穿著竹青色的斕衫,烏髮束在簪中,整個人如同月光一般柔和。
他是個時常讓人忽略相貌的人,除卻他芝蘭玉樹般的容貌,人們往往會被他周身疏朗溫和的氣質所吸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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