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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揉眼。」溫昭明輕聲說,把被子拉上來蓋在他身上,「我聽乳母說你這幾日整天待在春和宮,一直沒睡?」
溫珩輕輕點頭。
「阿姊陪你睡一會好不好?」溫昭明掀開被子,和衣躺在他身邊。
簡單的一句話,卻又勾出了溫珩的眼淚,他低泣著說:「自我四歲起,便再也不能和阿娘生活在一起,只能一個人孤單的住在這里。」
這是天家的涼薄之處,溫昭明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我的母親也走得很早,那時我年齡還太小,現在都快忘了她的樣子。」
溫珩蜷縮著身子,努力地向溫昭明的方向又靠近了幾分,他低聲說:「我會一直記得阿娘。」
「好,一直記得。」
溫珩睡著之後,溫昭明緩緩坐直了身子。她叫了一聲冬禧,冬禧走進門輕聲說:「春和宮已經開始準備喪儀了。壽材早就備好的,只是皇上那邊沒有發話給哀榮,只能按著嬪位去辦。」
怡嬪臨終時,目光依然看向窗外,想再見明帝一面。可他早有新人在側,怎麼會想見這個無寵的嬪妃,那個女人卑微的心愿到底很難實現,就連身後事,都不會有人想要成全。
「我這幾日陪著他。」溫昭明緩緩道,「讓廚房做幾道落胃的飯菜,等阿珩醒了給他吃。」
「殿下您呢?」
溫昭明抬起下頜:「我要去見父皇。」
*
明帝此時正在南書房議事,溫昭明走到時,皇后秦氏也剛剛趕到。
溫昭明對著她福了福:「母后。」
皇后微微一笑:「許久不見宜陽入宮了,本宮很是想念呢。」
南書房中陸陸續續有大臣走出來,皆一一對二人行禮,走在眾人最後的,是大伴鄭兼。
他甩開拂塵對皇后欠身:「娘娘請,陛下正等著您呢。」他的目光幽幽,似有若無地從溫昭明身上掠過。
看著皇后的背影,溫昭明心下雪亮。
在皇權的掠奪與傾軋間,皇子是最重要的傍身手段。秦氏無子,又是宮中最有權勢的女人,她想要把溫珩奪於自己股掌之間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所以她的臉上才會帶著勝券在握的笑容。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皇后才施施然地從南書房中走出來,不知明帝和她說了什麼,她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溫昭明跟在鄭兼身後走入暖閣,她站在地罩前行叩拜大禮。
明帝手上正在翻閱奏摺,不抬頭,他淡淡問:「宜陽怎麼今日來了。」
溫昭明輕聲說:「兒臣想入宮親自教養溫珩。」
明帝的手微微一頓,他緩緩抬眼:「這麼說來,你和皇后是為的同一件事。」
硃筆在奏摺上划過幾筆,明帝的聲音平淡又冷漠:「怡嬪過身,皇后是後宮之主,撫育怡嬪之子情理之中。你是朕的女兒、溫珩的皇姐,雖然比他大了十幾歲,可於情於理,也不該是你。」
溫昭明再次將額頭貼在地上,低聲說:「皇后娘娘尚且年輕,正當壯年,日後定然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待到那時,又該讓溫珩如何自處?怡嬪過身前,兒臣恰在她身邊,她的遺願也是如此,不想讓阿珩踏足於政治深淵,寧可他平安終老。」
明帝目光幽微:「溫珩是皇子,許多事他無從躲避,責無旁貸。」
「父皇,溫珩已經七歲了。兒臣希望父皇問問他的心愿,他是願意跟隨皇后娘娘,還是跟隨兒臣,又或者一個人可以照顧好自己,獨自生活。」溫昭明抬起臉看向明帝,「求父皇垂憐。」
明帝手邊的奏摺已經摞了兩疊,他從中又抽了一本,過了不知多久,明帝說:「朕知道了,這件事朕會考慮的,你跪安吧。」
溫昭明輕輕呼出一口氣,行禮跪安。
走出南書房的門,鄭兼送她到門口。鄭兼面白無須的臉上,含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公主殿下何苦淌這個渾水呢?五殿下寄養於皇后娘娘膝下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不單是娘娘從此有了依傍,五皇子也能母憑子貴。皇后娘娘的身份可比怡嬪貴重多了。」
他的語氣平平,似帶諷意。溫昭明淡然一笑:「本宮知道,你們內侍最喜歡認義父乾爹,但本宮想告訴你們,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胡亂認親。」她的語氣並不客氣,也不再等鄭兼回話,施施然向乾西四所的方向走去。
回到溫珩的住所時,他已經醒了過來,正坐在床上擁著被子發呆,既不說話也不哭鬧。唯獨見到溫昭明時,嘴角才微微揚起:「阿姊。」
溫昭明揉了揉他的頭髮:「吃點東西嗎?」
溫珩乖巧點頭,溫珩叫了一聲秋綏,秋綏便拿著食盒走了進來。
羊蹄筍、薏仁粥、吹秀鵝、雪霞羹。
為了適應溫珩的口味,廚房特意在薏仁粥里加了砂糖。溫昭明把碗遞給溫珩,他便拿著湯匙默默吃飯,吃著吃著眼淚又一顆顆掉落在碗裡。
知道他此刻難過,溫昭明並不勉強,她把他的碗拿走,又重新給他盛了一碗:「縱然難過,也得先吃飽,不然怡嬪娘娘會心疼的。」
溫珩吸了吸鼻子,帶著鼻音嗯了一聲。冬禧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函:「這是宋先生派人送來的信,說是給五皇子殿下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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