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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昭明安慰道:「都過去了,只是一個夢。」
宋也川微微睜開眼看著她,臉上帶了幾分柔色:「我知道。」
詔獄裡不會有這麼美好的吻。
也不會有人因為他的受傷而難過。
宋也川習慣了忍耐,在詔獄中斷了肋骨都不會哼出聲來。
如今身上的傷痛甚至和潯州獄中都不能同日而語,但溫昭明心疼得快要落淚。
這是一種陌生的歡喜,宋也川頭還昏沉著,心裡卻又覺得瀰漫出一絲淡淡的甜。
隨著和溫昭明的相處,宋也川已經意識到了溫昭明對他的那一絲憐惜。她嘗試著去愛他,也去理解他。
「我進宮去了,阿珩和清影都沒受傷。」溫昭明在他耳畔說,「皇兄賜了些東西給你。」
宋也川知道她的重點並不在這,所以沒有開口,果然溫昭明繼續說:「他要削楚王的兵權。大臣們爭得很厲害。他來問我的意思,看樣子是想要我去大臣面前賣慘。」
提到這些事,溫昭明的神情淡淡的,她的目光看向帳頂:「若不是你在朝為官,我想搬到我的封邑去住。在涿州,那裡一年四季有吃不完的瓜果,還有荔枝。」
她眼中藏著一泓天上清泉,帶著少女般的輕盈:「在咱們這兒只能吃到荔枝煎,在我的封邑是可以吃到鮮荔枝的。」
溫昭明怕宋也川多心,又補充說:「你別多想,在這也挺好的。」
「過去,我一直都像是一隻關在籠子裡的鳥。」她托著腮看他,「有你在保護我,我就不會害怕了。」
*
宋也川再進宮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
秋天的午後,陽光像金子一樣流淌在滴水檐上。
都察院那邊來了消息,過了十月十五,宋也川便要去都察院領五品右僉都御史的官職了。
這份官身不單單是做皇帝耳目風紀的差事,還握著少許的軍政權。
他跪在地上謝了皇恩,猶豫了一下,又問:「那本堂侍講的差事又該如何?」
傳令的太監露出一個笑:「陛下說了,本堂的差事本就是臨時的差遣,都察院這邊才是正經。」
宋也川說了聲是,他身上已經好了許多,除了臉色有些差之外,已經行動如常。
走出翰林院的門時宋也川看到了溫珩。
他走上前行了個禮問:「周王殿下怎麼來了?」
方才太監同宋也川的對話溫珩都聽見了,他有些失落卻不表現出來:「宋先生往後不再來了嗎?」
日頭明晃晃地照在溫珩的身上,才一個多月沒見,宋也川便覺得他長高了些。
「殿下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可以派人叫我。」宋也川耐心地說,「殿下很聰慧,翰林院也有很多鴻儒博士,都比臣更通詩書禮義。」
宋也川性子寡淡,溫珩也不是熱絡的人,他們倆一同讀書的時候又有著君臣之別,平日裡斷然算不上親厚。可溫珩卻又沒來由的有些喜歡他。
他垂著眼不說話,片刻之後從袖中掏出了一個東西。
一個不過指節長的核雕。
做得很是精緻,甚至能看到上頭行走的人與窗扇上雕刻的花鳥。
宋也川眼中蘊藏了一個笑意:「這是殿下做的麼?」
溫珩點頭:「跟著先生學過後,我又額外做了一個。先生覺得如何?」
他知道這樣的東西拿給任何人,都會說他玩物喪志。但宋也川不會,溫珩看著他認真地將核雕拿起來,攤開放在自己的掌心裡:「極好。」
溫珩的眼中終於流露出一絲歡喜與得意,他說:「先生教我做核雕的步驟我都記得,只是我依舊學不會如何修補雕壞的核雕。」
「為得今日這個核舟,我總共做了十七回。」溫珩眼眸平靜如水,「先生那日說治國之道也是如此,總得在錯漏之處加以彌補。可我想,若有朝一日,國將不國,不論是為君還是為臣,都該有推翻再來的勇氣。先生,我絕不會學如何亡羊補牢。我要學如何才能絕無疏漏。」
他的眼睛和溫昭明不同,公主的眸子明麗浩渺,而溫珩的眼睛黑白分明又帶了一股倔強的勁頭。周王殿下像是長大了,不是那個哭鼻子的小孩了。
宋也川很喜歡他的倔強,做上位者的,總得需要一點韌勁兒。
能做一個明君,第一步就得是不屈服、不認命。
他覺得溫珩能有自己的思考是好事,所以並不刻意引導:「殿下說的是。臣受教了。」
他把核舟交還給溫珩,周王殿下仰著下頜說:「賞給你了。」
這個核雕他一連做了一個月,每日睡前拿著自己的小刻刀坐在床上雕一會,白天就藏在枕頭下面。溫珩覺得自己一定會比宋也川做得好,所以哪怕傷了手指也不肯休息。他自己明白,他不是在和宋也川爭高低,他只是不認宋也川說的話。
國家容不下錯漏,盛世也不該被塗抹污名。
宋也川有些驚訝,撩起衣袍準備跪下謝賞。溫珩扶住他的手:「宋先生教誨我,可以算是我的老師,不必向我行禮。」
宋也川在他的注視下收下了這枚核雕,溫珩鬆開他的袖子:「我走了,先生保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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