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頁
見宋也川一臉窘迫,溫昭明心情大好,叫了聲來人,將這張紙遞了出去:「拿去裝裱,裱好之後掛去他屋裡。」
冬禧雖認字但沒讀過太多書,看完之後立刻恭維溫昭明:「殿下的字寫得越發進益了,您贈給宋先生的字,一定有極好的意頭。」
「是啊,極好的。」溫昭明看向宋也川,咬著嘴唇笑,「希望宋先生不要辜負本宮的一片心意。」
天氣熱了幾日,又零星的下了幾場雨。
溫昭明興致勃勃地說想要養一只狗,叫人去問問,禁中的花鳥司有沒有什麼新的品種。
他們兩個人整日裡待在一起,此刻正坐在窗邊賞雨。
「你願不願意做夫子?陛下之前說想要先在京城裡開個書堂,只許平民家的孩子讀書的地方,我覺得這個差事適合你,你大概是會喜歡的。」
宋也川對著她笑:「不去行麼?」
溫昭明驚訝:「我以為你會很願意的。」
宋也川自她後面抱著她,他最近很喜歡這樣抱著她,他的臉剛好貼在她背上。
「我只想和你待在這,不想再離開你半步。」他鮮少說這般纏綿的話,說得溫昭明臉微微一紅:「往後便沒有能將我們分開的了。」
他低嗯了聲,手卻仍不鬆開。
像是想到了什麼,溫昭明突然問:「朝上那些事,你便真的再也不去插手了嗎?」
她收了很多帖子,大都是想見宋也川的,西棉胡同的院子裡也收了很多。
宋也川輕輕搖頭:「我自詡不算是正人君子,能夠留著性命陪你已是幸事。」
「可阿珩年紀還小,你心裡就從不擔心嗎?」
「陛下不是任人擺布的人,封無疆死後他也一直沒有再立首輔,說明他還是想將政權握在自己的手裡。」宋也川輕聲說道,「朝上我也留了不少治世能臣,其實這個朝堂原本就不是非誰不可,我都信得過陛下。」
「前陣子,我去見過一次陛下。」溫昭明和宋也川擠在同一張椅子裡,「他和我提了一句,說他想給你新的官職。我替你拒了,說你身子一直不好。他賜了藥給你,還讓我代他問候你。」
「替我謝過陛下。」
溫昭明見他眉目淡然,知道他對此事的堅決,於是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她遞上去求請賜婚的摺子卻遲遲沒有批覆。
一直拖到了秋天,金桂重新掛上了花苞,一個下著淋淋秋雨的午後,溫昭明正在看戲本子,宋也川側臥在她旁邊午睡。霍逐風站在地罩旁邊說:「殿下,有客來訪。」
難得見宋也川安眠,她擺了擺手:「不見。」
霍逐風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說:「是陛下。來見宋先生的。」
宋也川已經醒了,他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溫昭明知道這是他要見客的意思,於是從架子上拿來他的衣服。
她站在他背後替他綰髮,宋也川很安靜地背對著她坐好。
溫昭明從他的發間發現了一根白髮,手驀地頓住了。
「霍逐風。」
「屬下在。」
「你去和陛下說宋也川病了,今日不能待客,明日我去請罪。」
「等等。」宋也川微微仰起頭:「怎麼了?」
溫昭明的眼圈有些紅,她抿著嘴不說話。
見霍逐風為難,宋也川對著他笑說:「你去請陛下去花廳,我一會過去。」
待人都下去了,宋也川才拉著溫昭明的手問:「昭昭怎麼了?」
見她不說話,他便扶著凳子站了起來。
他的烏髮柔順地披在肩上,人顯得分外柔和澹泊,外面的一線天光照在他臉上,宋也川的明眸漾開清淡的光影:「你不想讓我見陛下嗎?」
溫昭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該知道他是為了什麼才來見你的。」
「我知道。」宋也川莞爾,「無非是朝堂上的事。可我如今有求於陛下,我還在等著陛下為我賜婚呢。」
溫昭明的手輕輕撫上宋也川的鬢髮,聲音很低:「我方才看到了一根白髮。」
那樣刺眼,刺得她鼻酸。
「你才二十三歲。」
宋也川驀地一笑:「也不算很年輕了吧。」
溫昭明搖頭:「我替你拒了他。」
「昭昭。」宋也川耐心地解釋,「他是陛下、是天子,不僅僅是你的兄弟。你得敬他,過去一直不都做得很好麼。」
宋也川重新在凳子前坐下,聲音柔而堅定:「幫我綰髮,好不好?」
他從溫昭明的小屜中拿了一把剪子:「替我剪了吧。」
身後那人沒有動作,他的手便也一直懸在空中。
片刻後,溫昭明接過了那把剪子,從他髮絲間挑起一根,輕輕剪斷。
隔著銅鏡,宋也川對著她笑:「這不就沒有了。」
「你這不是自欺欺人?」
宋也川神態安然:「就像花朵的開落、樹葉的榮枯那樣,我並不覺得如何。昭昭你也一樣。我以後會長更多的白髮,有一天也會有皺紋,再然後呢,我的牙齒會鬆動,我的步履會變得蹣跚,終有一日我也成了長眠地下的枯骨。漸漸的,這個世界也會忘記我,我寫過的文字也會因為戰亂或種種因素而毀滅。到了那時,這個世界就好像我從沒有來過。」<hr>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