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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抑制不住,痛苦又絕望地嚎啕大哭起來。
昨夜溫襄將這盒口脂交給她,讓她想方設法殺了賀虞。
那一刻溫江沅才明白,自己在這幽幽宮掖中收到的每一分折磨,皇兄心中都昭然若揭。但他無動於衷,冷眼看著她在這無邊的慾海中被迫沉淪。
溫襄給她這盒口脂的時候,大概沒想過她還能活著。
在賀虞掐住她脖子的那一刻,她也以為自己馬上要死了。
唯獨賀虞沒有殺她。
他臨死前,到底在想什麼?
溫江沅以為自己會竊喜於劫後餘生,但心中卻又異常的痛。
她不知道困住自己的,到底是高高的宮牆,還是絕望又瘋狂的愛。
*
承平元年,四月十五。
隻手遮天的司禮監掌印,死於後宮。
為謀得安身,新君下令鞭屍數百,曝屍於野,將其首級懸掛於城門處。
將賀虞的殘身拖出宮外的小太監看到了他手上沾著血污的金鐲,不曾猶豫,立刻抬手欲摘,沒想到他的屍體已經僵硬,這枚金鐲無論如何都摘不下來。他左思右想,拿了一把刀,向屍體的手臂處揮去。片刻後,歡天喜地將金鐲藏進了懷中。
溫襄以為溫兗會退兵,但是他沒有。
禁軍只餘下萬餘人,守於城門之上,不敢再有大動作。
溫兗的大軍在城外安營紮寨,烽火連營。
當夜,溫襄急召所有宗親入宮。
溫昭明臨走前,宋也川送她到馬車旁。
「這裡沒有別人,也川,我想問你。」溫昭明靜靜地看著宋也川的眼睛,「這些事,你都知情,對嗎?」
宋也川沒有反駁:「是。」
溫昭明低聲道:「你要做反臣麼?」
宋也川模糊地笑了一下:「也川忠的從來都不是君。所以覺得自己不是反臣。」
「你參與了多少?」
宋也川垂眸:「一些。」
溫昭明沒有說話,拎著裙擺坐上了馬車,宋也川站在公主府門外,安靜地看著她的車架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那一夜,溫昭明和許多宗親一道,坐在乾清宮的大殿裡。
溫襄正在聲嘶力竭地同別人爭吵著什麼,溫珩坐在溫昭明旁邊,久久沒有出聲。
所有人都沒睡,這裡安靜得像是一片墳塋。唯有檐下驚鳥鈴還在發出一絲碎玉般的聲響。
城外漸漸響起了廝殺聲,透過朦朧的窗紙看去,宮外火光沖天。
溫江沅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形容枯槁地坐在人群最後,溫昭明緩緩伸出手去拉她,才發現她的手上冷得像是一塊冰。
「阿姊。」溫昭明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溫江沅的目光沒有焦距,過了很久才落在溫昭明的臉上。
「昭昭。」她嘶啞地叫了一聲,「他死了。」
「我知道。」溫昭明兩隻手都握住她的手,「阿姊很厲害。」
兩行清淚順著她的臉淌落,她輕輕嗯了一聲:「我很厲害。」
「顧安叫宋也川給你帶個話,他進不來,只能由我來說。顧安說休戀逝水,苦海回身。」
這本是《鎖麟囊》中一句戲文,溫江沅聽著聽著,淚珠又滾落下來。
口中喃喃:「他們……都死了……」
她抬手抹淚,溫昭明這才看清她的手上套了一隻碎了一角的瑪瑙扳指。
那些廝殺聲響徹天地,不只是誰顫抖著問:「聲音是不是越來越近了。」
所有人都開始惶惶不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奔來:「陛下,陛下!不好了!封首輔……封首輔開城迎敵了!」
乾清宮裡亂作一團,妃嬪的哭聲,男人的痛罵聲混在一起,溫襄強作鎮定:「隨朕去後殿,有密室可以容身!」
眾人摩肩接踵,溫昭明一手拉著溫珩,一手攙扶溫江沅,隨著眾人擠向後殿。
密道藏於博古架後,所有人倉皇著向密室爬去。
關上博古架後的石門,所有人擠在一處。
溫襄還在呶呶不休:「玉璽帶進來沒有?」
密室中帶著一股腐敗的霉味,牆壁冷得似乎可以滴下水來。有皇子和公主在小聲的啜泣,溫昭明摸了摸溫珩的頭:「阿珩害怕嗎?」
溫珩咬著嘴唇:「阿姊,我不怕。」
這裡聽不到外面的聲響,竟讓人詭異的平靜下來。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團團黑霧中不知過了多久,只聽一聲嘶啞的門軸聲,先是一陣帶著土腥與碎石瓦礫的風迎面吹來,緊跟著石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眼睛還沒有適應驟然的明亮,溫兗雋狂的聲音響徹在眾人耳畔:「皇兄何故躲在此地,叫臣弟好找。」
他一揮手,立刻有禁軍模樣的人上前將溫襄拽了出來,衣帶勾在柜子的一角,被驟然撕破,頭上的紗帽也在此刻滾落在地上。毫無尊重體面可言。
溫襄被人推搡著帶走了,餘下所有人都被關在乾清宮的後殿裡。
外頭天昏地暗,空氣中瀰漫著寒意與血腥氣。
溫兗的兵馬把守著眾人,天明之後有人送來了一些水和食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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