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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也川輕輕笑了笑,他說:「我是殿下的面首, 殿下的事,就是宋也川的事。」
他的坦然讓溫昭明感覺到有些意外, 宋也川倒了一杯茶,遞到溫昭明的唇邊,另一隻手將她扶起來一些不至於嗆到。溫昭明就著他的手喝完了一杯水, 宋也川才輕聲說:「莊王那邊,殿下怎麼看?」
溫昭明恢復了幾分力氣, 她撐著軟塌坐直了身子。
「他搭的戲台子, 等著我和傅禹生一起入瓮。」溫昭明的語氣有些無奈, 「他料定了我不會因為此事與他割袍斷義, 只要沒有被我拿住把柄, 他依然可以裝作若無其事。」
雨落芭蕉,淅淅瀝瀝。
宋也川眼尖,看到了溫昭明袖口邊的斑斑血痕,他低聲說了句得罪了, 然後伸出手掀開了溫昭明的衣袖。她的掌心被尖銳的東西刺破, 血跡尚新,宋也川從八寶閣上拿了一瓶傷藥和紗布, 仔細地替她纏好。
他的動作輕柔,一面低聲說:「我也有個哥哥,他叫宋也山。」
山山而川,潺潺成鏡。他們兄弟倆的名字,取自於《詩》中。
「我兄長志不在廟堂,因而沒有參加科考,而是打算日後繼承藏山精舍。我們倆年幼時也曾經常打鬥,可以說是勢同水火。可在我上京之前,他把自己身上的銀兩全部都給了我。」
宋也川清淡的聲音伴著馬踏塵泥的聲音靜靜傳來:「其實我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都以為天下兄弟,會想我和也山那樣。」
這是他第一次提起那些埋骨泉下的人,他說起過去時神情安寧,沒有太過明顯的痛意。傷口包紮好了,他把溫昭明的手輕輕放下。
「我和溫襄並不是同一個生母,他是寄養在我母后膝下的。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怎麼在人前討好與我,人後又搶奪我的東西。」溫昭明臉上的紅暈逐漸退去,她抱著自己的膝頭,黑且圓的眼瞳靜靜地看著燃燒的火燭,「除了這些身外華物,我其實什麼都沒有擁有過。」
雨聲漸漸,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倏爾抬頭:「我有你了,不是嗎?」
「是,殿下有我。」宋也川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
猜到他會順著她說,溫昭明冷哼:「別以為我不知道,若有朝一日,我父皇能赦你罪籍,賜你自由之身,你只怕會迫不及待地逃走。」
她以為宋也川會生氣,殊不知她輕輕一哼時靈動的神態,正好照進他的眼底。
宋也川啟唇想要說些什麼,下一秒,溫昭明的食指便摁住了他的薄唇。
「我不信承諾。」溫昭明笑了笑,「所以,不必說了。」
她的手指纖細柔弱,停留在他唇上時,宋也川驟然有些失神。
濕淋淋的空氣飄進馬車內,溫昭明的酒已經徹底醒了,她對著車轅上的車夫說:「不要回府,我要入宮。」
*
跪在明帝面前,溫昭明哭得十分傷心。她身上的綺羅滿是污漬與褶皺,顯然是受了不小的委屈。溫昭明眼眸含淚,叩拜說:「若非有祖宗保佑,昭昭便再也見不到父皇了。」
冬禧站在溫昭明身後,平靜地說完事件的始末,最後又補充道:「莊王府起了火,可殿下休息的院落里連個守備都無,若不是宋先生帶人趕到,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明帝已經登基很多年了,昔年在潛邸時,他便是心思深沉的人。他想到的東西遠比冬禧說得還要多。他知道這裡面有溫襄的參與,更知道這個兒子對宜陽的利用之心。但他並沒有出手干預,因為就像物競天擇的萬物之法一般,他希望選擇最有手段的兒子成為自己萬年江山的繼承者。
他們可以利用一切,包括父母與兄弟姐妹。
但這些都虧欠了宜陽。
她粉腮含淚,青絲凌亂,讓明帝也覺得不忍。
「傅禹生。」明帝冷笑著念出他的名字,「朕明日便會下旨,將他發回揚州去,這樣德行有虧的人,不配再見朕的女兒。」
溫昭明再次謝過,才吸著鼻子由著冬禧扶了出去。
「傳朕口諭給劉瑾,傅禹生,殺。」明帝的臉上露出森然的冷厲,「不要讓他活著離開京城。」
「是。」鄭兼替明帝倒了一杯茶:「公主似乎很喜歡宋也川。」
明帝眼眸霧靄深深,沒有說話。
鄭兼低聲問:「那宋也川像是個心急深沉的人,會不會是他教唆殿下?」
室內安靜得只能聽見燈花跳動的聲音,明帝似乎笑了:「朕聽說,昨夜有人敲了登聞鼓,訴的可是你們司禮監。」
鄭兼猛地跪下:「司禮監不是奴才的司禮監,奴才只是陛下的奴才。」
「哦?」明帝漫不經心地端起茶盞,「你跪什麼,只是朕覺得這個人有趣兒,多問幾句罷了,瞧給你嚇的。朕任用你們,自然是信得過你們,怎麼會因為外人就懷疑你們呢?」
明帝的聲音很平靜,卻又讓人下意識覺得顫慄。
*
宜陽公主在京郊的平蕪山上建了一座宅院。掩於花草扶疏之處,宛若瓊樓玉宇,天上宮闕,她把府上的幾個面首都一併送了過去。宅院中歌舞昇平,絲竹管弦聲不絕於耳。
莊王在仰光門外偶遇溫昭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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