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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昭明抬起眼睫:「我父皇不會不管我的。難不成他還想著為我指婚或是送去和親不成?」
宋也川將巾櫛疊好放在案上,輕聲說:「若陛下有一日不在了呢?」
他沒有鬆開溫昭明的柔荑,輕輕將她的手托在掌心:「今日楚王與我說,餘下的時間不多了,這句話聽著就讓我覺得不安。聖躬如何,宮外頭的人不得而知,就連殿下自己也不過是偶爾請安時才能見到陛下。莊王與楚王兩頭爭權奪利的兇殘更勝以往,哪怕我處於漩渦之外,都能感受到肅殺之氣。」
「所以呢?你要我做什麼?」
宋也川的目光與她四目相對:「我想要殿下親自上書,認莊王為親兄,讓他正式繼嗣於先皇后的名下。」
先皇后王氏無子,秦皇后也無子,一旦莊王能夠繼嗣於王氏,便成了嫡子。
這種事本該由王氏親自開口,只是王皇后早已仙逝多年,就連明帝都沒有這個臉面提起這件事。也只有溫昭明,能說上一兩句。
「不行。」溫昭明斷然拒絕,「他幾次三番利用我,與我身上沒有半分兄妹情誼,我與他能夠相安無事已經是極限。若我母后知道他如此待我,必然不會願意讓他繼嗣。」
「昭昭,這是一樁交易。而非是情誼。」宋也川耐心地解釋,「如此一來,若莊王果真有一日登基為帝,不僅他會記得,朝臣們也會記得殿下。待到那時,他若再行利用之事,也會有人替殿下撐腰,殿下也不至於孤立無援。」
溫昭明道:「溫襄此人你也不是第一日認識,他不過是假君子真小人,如何會記得昔日情誼,又如何能夠信守承諾。我如今助他更進一步,怎知他背後會不會繼續算計與我。若真如此,我豈不作繭自縛?再者,若是早知今日要助他一臂之力,我何不在德勤殿當日就順水推舟,奏請父皇讓他攝政監國。」
宋也川知道,溫昭明並不是溫馴的女郎,她有著自己的考量,也有一個成年公主該有的冷靜與沉著。
他握著溫昭明的手,她的手臂上,去年夏日裡在德勤殿中留下的傷口已經恢復如初,只餘下一個顏色略深的印痕,他的手指輕輕碰觸那處舊傷,眼中帶有一絲憐惜:「當年他行的是不義之舉,而殿下如今要做的,卻是順應陛下心意的事。」
「我父皇已有立他為嗣之心了?」
宋也川抬起頭和她目光相碰:「我認為是。只是陛下如今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
宋也川要她親自將這個機會送到明帝的手上。
溫昭明有些傲慢地仰起下頜:「我不能答應你。提起此人我都覺得噁心。」
她淡淡覷了宋也川一眼:「除了這件事,你還有要和我說的東西麼?」
這是溫昭明的倔強,宋也川心裡其實可以理解,他老老實實搖頭:「沒了。」
「沒了?」溫昭明有些生氣,「你數日不曾見我,一見我就說這樣的事。既然沒有別的話可說,那你便請回吧。冬禧,送客。」
宋也川走到她身邊,溫昭明擰著身子不肯看他:「冬禧,本宮的話也不聽了?」
她有心要和他賭氣,宋也川耐心地說:「是我不對,我不該讓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我在外頭等你,你氣消了我再進來,如何?」
溫昭明不說話,宋也川便起身走了出去。
冬禧與秋綏整個人都惴惴的,小心替溫昭明梳洗,而後又替她將床鋪好。
外頭的風聲大起來,隱隱拍打著窗欞,宋也川清瘦的人影倒映在窗上,好似一折極為動人的皮影畫。溫昭明躺在床上故意不去看,翻過身去打算睡覺,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耳邊卻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暮春時節的雨總是這樣柔和繾綣,哪怕此刻關著軒窗,依然可以聞到泥土的潮濕與芬芳。
因為宋也川喜歡下雨的緣故,溫昭明也逐漸愛上了雨聲婆娑的夜晚。
溫昭明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向宋也川的方向看去,他沒有走,依然立在檐下。
宋也川是喜歡雨天的人,此時此刻,他正仰著頭,看向春庭之內的蕭疏春雨。他的影子投在窗紙上,被風雨吹得依稀又朦朧。
春雷滾動,一道閃電將窗外照得發亮,溫昭明緩緩擁著被子坐起身。
溫昭明起身走到門口,將門拉開。
混著泥土氣息的風迎面吹來,宋也川輕輕轉身,眼底漾開笑容:「昭昭,你還沒睡。」
二人四目相對,溫昭明板著臉面無表情:「進來。」
她趿著鞋,坐回到自己的床上,宋也川便找了個繡墩在她身邊坐好。
他坐姿很端正,衣襟上籠著輕霧一樣的水汽,冷冽清新,像極了聆聽教誨的學生。
溫昭明敲了敲桌子,漫不經心說:「你還是執意要我上書給我父皇麼?」
宋也川輕輕搖頭:「你不願就算了,總還有別的法子。」他烏黑的眼眸里露出一絲思索,「我方才想過了,其實也不僅僅要靠這條路。殿下比我更了解莊王為人,這件事上我不該太過武斷地替殿下做決定。」
他素來喜歡站在旁人的角度考慮,說話的時候耐心又溫吞,溫昭明起了壞心思:「我可以答應你,你過來親我一下,我就按照你說的去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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