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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午後,東廠的人再也沒有來過。所有人才終於稍稍鬆了一口氣。
餘下的戶部官員都帶了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喜意,可又有隨之而來的惴惴不安,伴隨其中。
坐在宋也川旁邊的是一位年輕的戶部文書,雖然他不喜歡宋也川,但此刻保住小命之後的喜悅,讓他終於主動開始和宋也川交談:「幸虧你是新來的,不然你肯定和我們一樣焦灼。」
宋也川道:「何大人可否告知所謂何事?」
那姓何的文書便略講了講,而後又忍不住疑惑:「若說起來這本不是什麼大事,這個規矩也是武帝在朝時便有的,大夥心照不宣潛移默化了幾十年,怎麼如今偏偏又被掀起來了。」
他既是感嘆,又是好奇:「你說說看,陛下何故要發這麼大的火。」
宋也川緩緩搖頭:「我也不知。」
「你說就是,我也是實在參悟不明白。從沒想過還會有今日這般提頭做事的時候。」
猶豫了一下,宋也川低聲說:「無非是君威二字。」
明帝在朝,何嘗會將這些小事放在眼裡,他在意的無非是堂堂戶部,百餘官員,所有人竟然都瞞著他。不單單是戶部,更是一百一十七縣的主官副官,竟都攜起手,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文章。
宋也川點到即止,那姓何的文書還尚且迷茫,可坐在一旁的戶部侍郎陳並恪卻聽懂了。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宋也川,這青年穿著官服,頭戴巾帽,遮住了黥刑留下的刻痕,他身上帶著很重的書卷氣,說話卻又是這般不疾不徐,切中肯綮。
陳並恪並不喜歡宋也川,和很多在朝為官的人一樣,他們自己雖都有著這樣或那樣的關係,但他們都看不起一個男人,依靠女人而走上官途。
就算這個女人是尊貴的公主都不行。
陳並恪的目光從宋也川身上收回,落在自己面前的帳冊上,片刻後他說:「宋也川。」
宋也川緩緩起身作揖:「是。」
「今日的事你也都看見了,雖說戶部缺了不少人,但只怕很快朝廷又會填新人過來。你先領了外郎的差事做著。一會隨他們去盤點內府各庫。」
「是。」
戶部員外郎本就在戶部定員之外,又叫戶部副郎,也是個六品下的官。只是今日戶部的人員少了一半,留下的每一個人都顯得重要起來。
一直忙到日落時分,眾人才停了手。
誰也不知明日又該如何,今日的禍患會不會在明日降臨在自己身上,所以下午眾人也比以往更加沉默。
出了東華門,宋也川向西棉胡同走去。
如今到了春天,院落里的地錦也逐漸冒出了頭,鶯飛草長的季節里,似乎春風也吹入了這間方寸間的小院。宋也川將爬在牆上的地錦重新料理鋪得整齊。一整天身上的那根弦總是崩得緊緊的,片刻都不得閒,只有此時此刻,他安靜的坐在自己的院子裡,抬起頭看看天空,才能稍稍松一口氣下來。
宋也川在給地錦澆水時,腳下踩的一塊青磚有些鬆動,他遲疑著往前走,撥開厚厚的地錦藤蔓,他竟然看到了一間小門。看得出經年累月無人開啟,門上帶著一層青苔,他試著推了推,竟然能夠打開。
於是宋也川沒有猶豫,穿過木門向裡面走去。
這是一條有些狹窄的小路,兩邊都是民居,所以這條巷子藏在中間不甚容易被發覺,他走了一會兒便發現,小巷的盡頭還有一道門,他將門推開,下一秒就被人摁在了地上。
「大膽!何人擅闖公主府?」
宋也川被五花大綁地帶到了溫昭明面前。
看著被綁住的宋也川,溫昭明裝模作樣地揶揄他:「你想來見我直接來就是,何必要在這大半夜,偷偷摸摸呢?」
宋也川顯然有些生氣:「殿下為何不提前告訴我,我的房後竟然有路直接和公主府相通?」
「你又沒問。」溫昭明漫不經心,「這本就是我為自己準備的院子。」
宋也川嘆氣:「可殿下,我總得對自己的地方清楚些。今日是我發現了,若明日來了旁人發現了這扇門,我便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了。」
「你要解釋什麼?說你和我清清白白?」公主美目流波,「就算你說得出口,也得要別人信才是。」
「昭昭,你不能這樣。」宋也川嘆氣,溫昭明本想再挑逗一二,宋也川轉過頭來,依稀的燈下,溫昭明看見了他眼下的黛色。他神情中有遏制不住的疲憊,好像一個人已經孤零零地走了很遠。
那些想要和他繼續開玩笑的話便停在了溫昭明的喉嚨里。她有些垂頭喪心地,站起身走到宋也川面前,替他將繩子解開:「是我不好。」
宋也川搖頭:「我不是想讓你道歉。」他任由溫昭明拉著自己坐下,溫昭明摸了摸他的眼睛:「怎麼了?有心事?」
他已經習慣了她的碰觸,任由溫昭明柔軟的手指撫摸過他的眼尾與頭髮。他抬起手將她的手握在掌心:「昭昭,最近你不要進宮了。」
「嗯?」
宋也川思索著如何將這件事以更簡單的方式說給她:「戶部死了很多人。除了戶部,吏部和內庫都有人被拖進了刑部受審,你看到了可能會害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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