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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用他,是說他為國有功。並不是因為他是藏山精舍的人。」宋也川的語氣不急不緩,「翻不翻案又如何呢?」
「這樣你和他們就不會在青史上,留下罵名了。」
「建業四年,我隨老師同修國史。那年,老師對我說,修史的價值在於『替已死之人開口,是替有罪之人彎腰,給含冤者清白,讓英雄的傲骨長存』,可我如今已經明白,歷史並不一定是真的。不論是藏山精舍、我的父母兄長、甚至我自己,我只求無愧於心,不求彪炳史冊。我的身後事可以任人評說,我不會介懷。」
他側過身,將溫昭明納入懷中。
「甚至我希望,史書不要記得我。如果真要在青史上留下什麼話的話,我只想讓他們記得,我是宜陽公主的人,她賜我活著的決心,給我不屈服的勇氣,有你在我才真的願意活下去。」
溫昭明忍不住笑:「若史書說你是我的面首,與我霍亂朝綱,又該如何?」
宋也川輕輕闔上眼睛:「這和我沒有關係,我只是一個,替殿下修園子的人。」
銀華照地,落在宋也川如玉的側臉上。
溫昭明低聲說:「也川,我會以你為傲的。」
宋也川似笑了一下:「昭昭,日後我留下的只會是罵名。」
「不會的。」她軟軟的呼吸落在他頸間,讓人覺得發癢,「我會把你的好全都記在心裡。」
「就算你忘了,大家都忘了,我也會再將給你聽。」
聽到這樣的話,縱然宋也川是心性淡漠的人,也很難不心潮起伏。
絨毯下,宋也川握了握溫昭明的手,她倚在宋也川胸前,呼吸漸漸沉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從她精緻的耳垂再到流暢旖旎的玉頸。
她胸前輕輕地起伏著,宛若一幅海棠春睡圖。
溫昭明的小腿搭在他的腿上,隨著她呼吸起伏間,輕輕摸索著他腿上薄薄的衣料。
宋也川錯開眼不敢再看。
佛偈說:凡有所相皆是虛妄。
他默念著這幾句話,抵擋心中的雜念。
宋也川不是意志力薄弱的人,只是在如此心灰意冷的時刻,卻又下意識將一切寄託給溫昭明。
這一夜,他與溫昭明剖白了自己的心,他渴望交付的,又不僅僅是他的心。
這不是欲望,更像是給予。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給予她什麼。
可宋也川又覺得,自己心中所謂的給予,是對溫昭明的另一種玷污。
他腦中天人交戰,最終起身又去喝冷茶。
立於桌邊良久,仍不可消抵心中的殘念,宋也川推開門走到院中,舀了一盆冷水,緩緩淋至自己的發頂。
翌日,溫昭明醒來時宋也川並不在身邊。
她擁著被子坐起身來,宋也川正立於窗下,將自己落在地上的官帽撿起。
聽到響動,他緩緩轉過身來。
還沒來得及說話,便掩著唇一陣咳嗽。
他白皙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緋色,聲音也有些嘶啞:「你醒了。」
溫昭明掀開被子,赤足走到他旁邊:「你怎麼了?」
她抬手去摸他的額,有些燙。
「好端端的,怎麼生病了?」
宋也川耳垂漸漸透出一絲紅意:「我沒事的。」
明明還是夏日,宋也川的手仍舊有些冷。溫昭明將他雙手合攏握到胸前:「我去叫醫者來給你瞧瞧。」
宋也川想要拒絕,溫昭明已經走到門口吩咐冬禧去了。
片刻後,公主府的醫者梅寒拎著藥箱走了進來。
他搭腕診脈之後對溫昭明說:「血氣鬱結,寒氣侵體。宋先生憂思過重,且又沾冷才誘發的低熱。老朽開兩貼藥便是。」
說罷拿著筆寫了藥方出來,溫昭明謝過,拿著藥方出門叫侍女去抓藥。
四下無人,梅寒低聲說:「宋先生,欲之一字,並非洪水猛獸,張弛有度即可,用冷水降火,無益於身心。」
宋也川初時沒聽懂,待明白過來時,耳朵立刻漲得通紅。
他臉皮薄,過了很久才擠出幾個字:「好,我知道了,多謝先生。」
溫昭明走回房間,梅寒對她行禮告退,溫昭明看著宋也川漲紅的耳朵,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摸了摸宋也川的臉:「怎麼這麼一回就嚴重了許多?」
宋也川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拉下來,緩緩搖頭:「沒有,我沒事的。」
溫昭明拉著他坐到床邊:「你沒聽醫者說麼,你憂思過重。難怪總是心事重重苡蕐 的樣子,你這樣本就很難將養身子。這些年,你受了不少傷,從沒有安生修養的日子,你現在還年輕,這樣的時日長了必然損耗身體。」
宋也川坐在床邊乖順地聽著。
身上披著溫昭明為他蓋的毯子,頭髮梳得很整齊。
溫昭明看了他一會,突然上前拔了他的簪,任他的長髮披散下來。
宛若一片雪化開在她的指尖。宋也川像是雪山上綻開的一朵雪蓮,被折於溫昭明的掌心。
她喜歡看他脫離古板剛正外表之下的樣子,這般的鮮活,這般的容易親近。
於是她湊過去親他,宋也川欲躲:「不要傳給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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