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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也川輕輕搖頭:「我的身份微妙,知道他們有安身之處已經心滿意足。」他停了停,又低聲問:「殿下今天什麼時候來的?」
溫昭明貓兒般的眼睛施施然看向他:「你說以色侍人的時候。」
對著傅禹生,他說以色侍人又如何,殿下喜歡就夠了。
宋也川的臉緩緩紅了起來。
「不如宋先生和我說說,自己是如何以色待人的。」
溫昭明今日赴宴自然好生打扮了一番,她的臉上薄施粉黛,薄唇塗了一層艷麗的口脂。瀲灩的明眸在月光下熠熠閃光、顧盼生輝。
宋也川的指尖又覺得酥麻起來,他側過臉將指甲刺人掌心,低聲說:「殿下,我……」
他欲言又止,兩腮微紅,面露赧色。哪裡看得出方才疾言厲色的模樣。
「傅禹生很快便會把你的身份告知我皇兄,而後便是父皇。很快,天下所有人都會知道,昔日才高於世的宋也川,成為了宜陽公主的入幕之賓。」溫昭明的眸光轉向宋也川,「你知道自己將要面臨什麼嗎?」
千夫所指,口誅筆伐。
「宋也川,你怕不怕?」
宋也川迎著溫昭明的目光抬起頭,他烏髮披散於肩頭,一雙眼睛倒映出月亮的光輝:「殿下都不怕,我又怎麼會害怕呢?」
他分不清自己對溫昭明到底是怎樣的心意,只是在那一刻,他很想為溫昭明做點什麼。不是因為她貴為公主,而是因為她是溫昭明。
*
春分這一日,溫昭明得了明帝的宣召,走到三希堂門口時明帝還在見大臣。她左右無事,便往東走走。走到體元殿時,恰好看到一群入仕不久的大臣們在量體裁衣,做今年春秋兩個季節的官服。大梁尚紅,所以官員們的官服都是朱紅色的。那些年輕的臣子們排成兩隊,有的在小聲交談,如此鮮活,又如此動人。
溫昭明倚著牆瞧了良久,倏爾覺得有些遺憾。
同處於一宮之中,她竟從沒有偶遇過宋也川。沒見過他是如何伏案修撰國史,也沒有見過他穿著明麗的官服走在眾人之中,他姿容如此出眾,只怕走在年輕的翰林之間也是鶴立雞群般的存在。在這個瀲灩春日裡,必然是最美的一道好風景。
三希堂里的大臣們都散了,大伴鄭兼將檻窗向外推開。早春暗帶花香的空氣吹散了房間裡的濁氣。
「陛下,宜陽公主已經到了。」鄭兼把香爐里的龍涎香又添了幾分,「陛下可要宣召?」
明帝的五官籠罩在依稀的燈火之中:「其實朕也不想讓傅禹生做宜陽的駙馬。他是王崢平的人,若他娶了宜陽,溫襄便和王崢平成了一黨,朕不想看到這局面。」
「陛下的意思是?」
「宣宜陽進來。」明帝倚在引枕上,神情有些疲憊。
鄭兼將帘子掀開:「宣宜陽公主入內。」
片刻,溫昭明便走了進來。她立在地罩前面對明帝行叩禮,明帝看著她發頂的搖曳的步搖,卻不曾叫她起身。
他端起茶盞,靜靜地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片刻後說:「宜陽,你可知罪?」
「兒臣知罪。」
「哦?那你說說,你罪在何處?」
溫昭明抬起眼睫:「兒臣讓父皇不滿,這便是兒臣最大的錯處。」
她和先去的王皇后長得很像,唯獨這雙眼睛不像。王氏的眼眸煙波浩渺,而溫昭明卻透露出一股不服輸的倔強。明帝已經當了半輩子皇帝,穩坐高位之時俯瞰群臣,也會審視自己的幾個孩子。
莊王溫襄看似寬仁,實則狠戾,楚王溫兗果毅勇猛,卻不是一個善於弄權的人。餘下的幾個皇子都太過年輕,明帝不知道自己的江山該傳給哪一個兒子。宜陽這個女兒卻是最有心胸的那一個,她既有仁心,又有幾分為尊上者特有的冷靜決斷,只可惜是個女兒。
身為女子,她切金斷玉的本領並非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不能放任她擅權。
溫襄告訴他,那個宜陽中意的罪囚是宋也川時,他已經想到了建業四年文華殿上,初見他的那一天。他的才華,他的沉著,都曾讓彼時的自己頗為驚喜。那時他的確認為,假以時日,此子定可成為治世能臣。
但是宋家有不臣之心。
明帝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翳。
他不能夠允許宋也川假借自己女兒之手,染指大梁的江山。
「宜陽。」明帝開口,「朕將會下令,擢升傅禹生為文華殿七品侍講。」
金口玉言,他已經答應留宋也川一命,但他不能夠允許宋也川成為溫昭明的心腹。溫昭明想要利用他自然可以,但也僅限於此了。既然這個女兒不願意嫁人,明帝並不想在此時逼迫,制衡不僅僅可以用在朝堂上,也可以用在兒女身上。
溫昭明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她再此叩首:「遵旨。」
他對著溫昭明抬手示意她起身:「翰林院那邊說,國史已經修完了,宜陽可願隨朕去瞧瞧?」
「是。」跟在明帝身後,走出了三希堂的正門,溫昭明頭腦之中又在重複著明帝說過的話。他要從秦氏之中選人填入公主府,看似是關照,實則為監視。看來明帝的確對她有了防備之心,自她決定在婚事上忤逆父皇開始,她已經預料到了今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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