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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凝滯的味道漸漸散了。
「你為什麼不替他存著?像對林驚風那樣。」
沒料到溫昭明會問出這樣的話,宋也川自己也微微怔忪了一下。
過了片刻,他說:「可能如今,我更希望他活著吧。」
「昭昭,我沒有別的心願了,我只想把你,把你們,都好好的留在我身邊,留在這個世界上。」
*
宋也川邀請池濯來到了他西棉胡同上的小院。
池濯尚主之後便退了過去的房子,沒料到宋也川的院子仍在打理著。
進門時還能看到他養在窗台上的幾盆草。
他尚且有心情同宋也川開玩笑:「這是你給自己留的退路嗎?」
宋也川烹了茶給他倒進了瓷白的碗盞里,在升騰的熱氣中,他直白地開了口。
「《黃粱賦》是你寫的。對不對?」
池濯的目光落在團團若碧玉的茶水上,緩緩道:「原來今天宋御史是來拷問我的。」
宋也川說:「你知不知道自己做得有多荒唐?」論年歲,宋也川比池濯還要小三歲,雖然他的官身更高,但待池濯向來尊重,從不直呼其名。
池濯抬起頭,宋也川蹙著眉:「你以為你換了筆體旁人便作不知麼?且不說我就能認出來,更別說那些在如今在翰林院裡和你共事的人。」
「你想借你如今的幾分本事,讓陛下低頭。這是在痴人說夢。」宋也川低下聲音:「我會找人替你頂罪,我做什麼你都不要過問。」
「也川。」池濯突然開口,「你知道若你也敗露的下場是什麼?」
「我知道。」宋也川平靜道,「但那是最壞的結果。你的抄本我已經燒了,陛下那邊我會繼續拖著,你這幾日照常去當值,別叫人看出端倪。」
宋也川背對著窗坐著,臉上的神情都叫人看不清晰,只能感受到他如水一般的目光,流淌在自己的身上。
池濯驀地一笑,他說:「宋也川,你別裝樣了。」
「我第一次見你時,你還是一開頭的年紀。那樣文弱又博學,你在靜慈寺和我說了一下午的書,那時我就知道你必然不是池中之物。」池濯將杯中的茶飲盡了,又自己倒了一杯,「你和那時候不一樣了。」
宋也川沒說話。
池濯喝茶像是在喝酒:「三年啊。」他抬手比了一個三的手勢,「到底是什麼地方,能讓你變了這麼多。」
「我不是說你現在這樣不好,只是宋也川,我是怕你會後悔。」池濯緩緩說,「我不知道你的手到底還干不乾淨,但我知道你遇到的事比我多,心思也早就比我深沉了。宮裡頭很多人提起你都一臉的諱莫如深。有些路,你走了就不能回頭了。」
「我知道你是拿我當兄弟,才想替我謀生路,但是也川,你別做傻事。」
宋也川卻笑了:「你不讓我勸你,為何又來勸我?池濯,我沒想過回頭。」
他從容道:「我只想讓你活著。」
「池濯,不要和我討論氣節和風骨。」宋也川平靜地對他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你卻在做傻事。你若出了事,要其陽公主怎麼辦?你腦子一熱地時候,可曾給自己想過退路?」
想到溫清影的臉,池濯大不了一死的話到了嘴邊又停了下來。
「你和我不是同路的人。」宋也川道,「你若是想在心里罵我,痛快罵就是了。」
那日分別之時,池濯道:「你若還拿我當兄弟,不要找無辜的人頂罪,這樣還不如殺了我痛快。」見宋也川不說話,池濯便不上車:「你不同意我就去找長公主說。」
「我知道了。」宋也川道。
「你也替我瞞著清影,她眼窩淺,會哭的。」
想到溫昭明的話,宋也川緩緩搖頭:「那你大概也沒有看懂她,你的妻子是公主,她比你想像得還要聰明。別看輕了她。」
昨夜又纏綿地下了一場小雪。
馬車在雪地上踏過一行腳印,宋也川回到公主府時溫昭明正在收集樹葉和梅花上的雪。
她拿了一個罐子,另一只手拿著一個銀勺,一點點將雪掃落下來。
梅香盈袖,她的臉和手都被凍得泛紅。
秋綏的性子更活潑:「殿下這是做什麼用啊。」
「煎茶。」溫昭明收了半罐子的雪,手凍得有些疼,放在唇邊呵了呵。冬禧立刻說:「殿下不讓奴才們幫忙,要不先回去歇會,凍壞了該怎麼好。」
溫昭明雖然冷,但心里很高興,她過去在宮裡時一直想取了春雪來煎茶,宮裡的嬤嬤多,規矩更多,由不得她任性。如今府里她自己說了算,自然是想怎麼玩都可以。
宋也川踏著雪走了過來,兩個婢女見到他,立刻福了福身子。
溫昭明仍渾然未覺:「你們誰都不許和宋也川說,他若知道了肯定要說我,仔細我罰你們。」
冬禧見宋也川不開口,只能順著她說:「宋先生這般和氣的人,怎麼會說殿下呢?」
「他啊。」溫昭明哼了一聲,「老古板,比翰林院那些大儒們還要迂腐頑固。他不許我冬日喝冷水,也不許我吃冰飲,穿得少了也要絮叨。所以今日的事,你們不能告訴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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