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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也川抬起眼睫,對他溫聲道:「陛下請容臣跪至明日。」
「太傅何苦要做這個惡人。」
「陛下可曾讀過《酷吏列傳》?」
「朕讀過。」
宋也川平靜地說:「太史公反對酷吏,但臣以為陛下年輕,此時當效酷吏之政。行法不避貴戚,恩威並施。所謂酷吏,戰克之將,國之爪牙。」
看著溫珩的眼睛,宋也川耐心解釋:「臣今日殺人,是為了陛下以後不殺人。」
「奸佞在朝,朕如何才能不殺人?」
「貪官污吏自古都有,他們的貪慾便是他們的把柄,也更容易被陛下擺布。陛下要學會知貪用貪,必要的時候再殺貪。」
見溫珩沉默不語,宋也川又笑著補充:「此外,臣希望陛下還有兩點不能捨棄。」
「太傅請說。」
「其一是慈悲,其二是良知。」他笑,「這兩點,臣已經捨棄了,但陛下不能舍。」
景祐四年,昭帝大赦天下。
孟宴禮回京那日,宋也川沒有去迎接。
他坐在桌邊,任由溫昭明拿了一枚彎月形的蝦須小簪別入他的發間。
「這樣是不是很好看。」溫昭明笑嘻嘻地湊到他臉側,銅鏡上依稀照出了兩個人的臉。
她笑得歡快,宋也川的眼底也蕩漾開了星波。
「孟宴禮回京了。」溫昭明道。
「我知道。」
「不想見嗎?」
宋也川往旁邊挪了挪,給她留了個位置坐。溫昭明卻大大方方地擠進他懷裡。
「見與不見其實已經不重要了。老師能活著,我已不覺得遺憾了。」
裴泓卻沒有回來,他愛上了一個嶺南的姑娘,在嶺南安了家。
他修書一封,大肆褒讚如今的嶺南早已今非昔比,又托人給宋也川送了很多封好的荔枝煎。
景祐四年,昭帝在一片反對聲中,同意了宋也川的新政改革。
自此清丈土地、改革稅制。
頒刑典《政誥》對上整肅朝綱,對下約束臣民。
重修邊務,與戎狄結為盟好。
自此,物阜民安,互通商賈。
景祐五年,昭帝推行了在京城已施行四年之久的民學。
從平民之家選取適齡子女入學。
景祐六年,昭帝下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重審萬州書院一案。
同年末,昭帝為林驚風、萬州書院、藏山精舍、雲河書院等數十書舍及其門徒沉冤昭雪,並下令於原址重建。
景祐七年,昭帝下旨為大梁明君賢臣作畫。
輪到長公主時,畫師有些為難。因為長公主有娠在身,他不知該如何落筆。
溫珩的目光看向立在長公主身邊的宋也川,他一手擎著傘,一手正拿著涼扇為她扇風。
「太傅。」
宋也川循聲看去。
溫珩指著畫紙:「你親自來畫,如何。」
溫昭明立刻笑容滿面,替宋也川應承下來:「好!」
宋也川在她耳邊小聲說:「我畫的必然是不如畫師的。」
「無妨的。」溫昭明奪過他手中的扇子,拽著他往前走,「一會兒你畫的時候,要把我的臉畫瘦一些,下巴收一點,為了給你懷這個孩子,我都胖好幾圈了。」
宋也川不贊同:「你一點都不胖。」
「你哪這麼多話,讓你做你就做。」說著把他往椅子上一按,「畫好一點啊,不然晚上沒飯吃。」
宋也川小聲允了,指著不遠處的八仙榻:「你去坐一會。」
溫昭明風風火火地往前走,嚇得宋也川忙不迭起身去扶:「殿下,慢行啊。」
畫了半個時辰,溫昭明已經困了,宋也川叫來侍女扶她去睡,剩下的他慢慢畫便是了。
溫珩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畫中的溫昭明宜喜宜嗔,盼睞多情,果真是旁人畫不出的婀娜風姿。
宋也川停下筆時,才發覺了溫珩,起身向他請罪。
溫珩擺手讓他起來:「太傅,朕命畫師為你也畫一幅吧。」
宋也川將手中的畫筆放在筆架上,對著溫珩輕輕搖頭。
「臣算不得賢臣,慚對世人,不配留下畫像供後世瞻仰。」
溫珩靜靜道:「朕覺得你配得上。」
宋也川不好再次忤逆君恩,長揖道:「若如此,請允臣只留一幅背影吧。」
景祐八年,昭帝大婚,宋也川歸政於君,掛印辭官。
溫珩來到公主府時,這里已人去樓空。
下人為溫珩抱來一幅畫,是宋也川親手為他繪製的大梁疆域圖。
還有一封他寫的書信,上面是一首詩。
重重似畫,曲曲如屏。
算當年、虛老嚴陵。
君臣一夢,今古空名。
但遠山長,雲山亂,曉山青。
景祐十年,政治清明,物足民豐,史稱其為景祐中興。
景祐十二年,天子微服西巡。
沿石羊河一路向西,一路來到了毗鄰疏勒河的沙洲。
這里位於大梁與吐蕃邊界,數年來在兩國之間幾經易手。去年,大梁在此設置了沙洲衛,這里也終於迎來了短暫的和平。<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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