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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宋也川順從地跟在她身後,被溫昭明拉了出去。
這是一碗雞茸青菜粥,上面撒著細密的小蔥,十分的熨帖落胃。
「好喝嗎?」溫昭明對著他笑,「我輕易不會給人做的。」
怎麼會不好喝呢?粥里的穀物已經煮了很久,雞茸的口感香而不膩。
宋也川默默點頭。
溫昭明撐著下巴看他:「有沒有人和你說,你吃飯的樣子很乖?」
宋也川聞言緩緩抬起頭:「沒有,昭昭。」
溫昭明眯著眼,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像一隻聽話的小狗。」
宋也川被她逗笑了,他點頭:「好。」
「還好呢。」溫昭明啐他,「我把你比作狗你都不生氣嗎?」
「為什麼要生氣呢。」宋也川垂下眼睫,「我會一直跟著你,你開心的時候就來摸一摸我,不開心的時候,我可以陪著你。」
看到你之後,還會對你搖尾巴。
後面半句難以宣之於口,宋也川沒有告訴她。
溫昭明聽聞此言,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好啊。」她往他的碗裡夾了一點菜,「多吃點,長胖一些,我喜歡肉乎乎的小狗。」
宋也川安靜地吃完她夾過來的菜,也為她夾了一箸:「你也多吃一些,我喜歡……」
溫昭明瞪他:「不喜歡現在的我麼?」
宋也川垂下濃密的眼睫,過了一會,小聲說:「你怎麼樣,我都喜歡。」
*
入主禁中之後,溫兗很快便大刀闊斧地改元,捨棄了廢帝遺留的年號,改這一年為武定元年。
溫兗派人給宋也川送來了新的官服,而到了這時溫昭明才知道,溫兗擢升宋也川為都察院的御史中丞,秩正三品,位列七卿之一。緋色的官服上,繡著一隻昂首孤傲的孔雀。
他對於這個官服淡淡的,謝了皇恩之後叫人掛了起來。
溫昭明倒是很喜歡,她覺得孔雀的模樣和宋也川極襯。
宋也川坐在溫昭明的案前寫字,聽聞此言抬起頭來:「不過是金玉其外的枷鎖,哪裡有你說得那麼好聽。」
「是賞賚,也是鎖枷。這份辛苦也不是誰都能受的。」溫昭明拿著一隻火斗親自替他熨平補子與衣料間的褶皺。
「你們在朝中的日子,比過去好些吧?」
溫兗和溫襄不同,他本就是打著清除奸佞的旗號才能有如今的立錐之力,他對於閹黨的憎惡是顯而易見的。
「嗯。」宋也川笑了笑,話說得並不多。
溫昭明並沒有從他的身上看到輕鬆,反而只有愈演愈烈的疲憊。
六月初一,宋也川由都察院去了一趟刑部,從刑部回來的路上途徑文華殿,恰好看到有人拿著平車正在從文淵閣中推著什麼東西出來。
江塵述掖著手站在一旁,好似在指揮著什麼。
宋也川本不願與他再起紛爭,只是那平車上推著的東西看著十分眼熟。
是用紅與黃交替的綢緞包裹著的楸木書盒,數量上大約有六十個,宮人們的動作很粗暴,有幾冊書卷從綢緞和書盒中掉落出來,露出裡面封裝著的明黃色雲紋紙。
宋也川的臉色鐵青,他將自己手中的幾卷書交給旁邊的張淮序:「你先回去,我去去就來。」張淮序的傷早就養得差不多,重新回都察院後,亦步亦趨地跟隨宋也川,儼然唯宋也川馬首是瞻。
張淮序順著宋也川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些推車的宮人,他如今對宋也川頗為信任,推心置腹道:「宋大人,眼下這位江大人頗對陛下的心思,是御前風頭無兩的人,宋大人如今也算是一朝新貴,和他起爭執,實在是犯不上。」
宋也川明白張淮序的意思,他唇角抿平:「我省得,你放心。」
自張淮序離開,宋也川走到了平車旁。幾卷書掉落在地上,幾個宮人正在彎腰去撿。
宋也川將其中一冊撿起,掀開扉頁,上頭赫然寫著「大梁史」三個字。
自國史修纂完成之後,宋也川從來沒有看過全本。哪怕如今他再次入仕,他有意將自己和過去的那些歲月劃開界限,不願重讀這些舊時寫完的文字。
掉落的這一冊,剛好是第五十七卷 ,是他建業四年入仕翰林院後,寫完的第一卷國史。
那時他十五歲,孤傲、清高也沉默。
修國史時那幾年,有專門負責謄抄的翰林重新編纂成冊,上頭的字跡是規整的館閣體,並非是他的親筆手書。只是上頭的每一個字,還分外諳熟,只需要一眼,就能讓宋也川回想起那些荒蕪又單調的年月。
恍如昨日。
「你們要將國史拿去哪裡?」宋也川問。
那宮人瞥見宋也川的官服,知他官身不低,慌忙看向江塵述,用目光向他求助。
江塵述緩步上前來:「新君入朝,自是要重修國史。」
「塵述,這份大梁史林林總總百餘萬字,九十七卷。昔年翰林院傾全院之力,耗時數年,數百翰林為此宵衣旰食。我自以為秉承史實,未有疏漏,為何要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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