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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都從來沒有好好逛過我的府邸。」溫昭明拉著宋也川的手說,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只有我自己住在這。和我親近的人不過是冬禧和秋綏她們倆。我白日裡會進宮去,偶爾和旁人飲宴, 回來時天都黑了。這是我第一次,有心情站在這看一看風景。」
宋也川輕輕垂目說:「前些年在宮裡時, 我記得有一個下雪的日子。那時我還和許多翰林們湊在一起修國史, 那年的雪很大, 我們喝著陳茶, 湊在一起看雪。滾燙的茶水一會兒就冷透了, 可我們誰都不捨得走。我們說日後必然要出人頭地,也說要做個名垂青史的大臣。」
溫昭明眯著眼聽:「聽著也還不錯。」
「是啊,還不錯。」宋也川笑起來,「那時我的心思都在書本上, 現在和那時已經不同了。昭昭, 我其實一直不敢去回想那段日子,也不敢回頭去思索自己度過一段怎樣的人生。只是因為有你在, 我才有勇氣回頭看。」
建業七年,宋也川身負罵名,貶謫離京。在苦痛的深淵中遇到了溫昭明。他不敢回憶起那些痛苦,卻又不甘心放棄那為數不多的美好。
溫昭明的手輕輕拍了拍宋也川的手背,宋也川順勢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入懷中。他的下巴輕輕自背後放在溫昭明的肩上,二人一起看著殘陽最後一縷光落在雲層背後。
這是一段事後回想起都覺得美好又安寧的時光。
宋也川白日裡去本堂日講,下值之後回到自己的院落里會客。
有意結交他的人很多,宋也川基本不會拒絕任何人的拜謁。偶爾也會和朋友參加幾個宴會。但每日都會留宿在公主府里,就算回來得再晚,也會陪溫昭明說一會話再去睡。他嘴上說著只待七日,七日之後,二人卻誰也不曾提出離開的事。
時間過了中秋,在這日宋也川見完客之後,同溫昭明散步。
溫昭明拿出了一張信紙:「江塵述寄了一封信來。」
宋也川站在燈柱旁讀完了信,神情有些猶豫:「他寫得,未免有些太激進了。我回頭給他寫回信便是了。」
溫昭明頷首:「剷除閹黨,勢必得從賀虞身上下手,逐個擊潰才好。顧安那邊有什麼消息麼?」
二人找了個石凳坐下。
宋也川聞言緩緩搖頭:「說起來,他去濼縣已有半年多了,只是別說送信出來,便是片語只言都沒能透露。我吩咐人去打探,都石沉大海。濼縣離京城不算遠,每年送入宮的閹童也屬濼縣最多,聽說那邊淨身的功夫已經成了營生,有父母賣孩子的,也有拐來的。顧安的差事只怕是不好做。濼縣送來的閹童,一入宮便自然而然地親附賀虞。」
溫昭明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皇上的心思在司禮監那邊。」
「殿下不要忘了楚王。」宋也川的眼眸清涼又沉靜,「他豈會是偏安一隅的人。」
「他難不成是敢造反麼?」溫昭明輕輕吸氣。
「殿下希望誰來做這個皇帝?」宋也川安靜問道。
溫昭明靠著他細細思索:「我不知道,我覺得他們倆都不好。」
「周王殿下是合適的。」宋也川低聲說。
「阿珩?」溫昭明搖頭,「他還小,而且於情於理都輪不上他。」
「過了年周王殿下就九歲了。」宋也川細細地思索著,「若是周王殿下為天下共主,對殿下才是最好的。」
溫昭明有些困了,閉著眼說:「我想的開。就像幼時我和溫襄同吃同宿,不是親兄妹卻比親兄妹還要親厚。現在他的確給了我長公主的尊位,然後也始終忌憚著你我。阿珩現在小,長大之後人總是會變的。我不奢求這些虛無飄渺的情分。」
宋也川的手落在她肩上,將她抱得更緊些,真誠道:「昭昭,我與你的情分是不會變的。」
溫昭明嗯了一聲,眼皮都有些沉了,口中依然喃喃著殺氣騰騰的話:「你若變心,我就殺了你。」
宋也川眼中含笑:「那你若變心呢?」
溫昭明閉著眼笑:「我變心怎麼了,我是公主,我想喜歡誰就喜歡誰。」
宋也川低頭去親她:「好。」
月色落在兩個人的身上,像是流動的水波。溫昭明有些不滿:「你這麼大度?」
宋也川抿著唇想了想:「那殿下想要我如何?」
「你應該哭鬧著說不許我離開你。」溫昭明彎眸,吃吃地笑,「你說我若拋下你,你便死給我看。」
她的眼眸慧黠又靈動,像是頑劣的小狐狸。
宋也川去掐她的腮:「那我便在公主府外懸樑,讓所有人都知道殿下是個負心人!」
溫昭明毫不客氣地掐宋也川的腰,宋也川不耐癢,笑著躲開。溫昭明起身便去追,冬禧和秋綏立在檐下,也都止不住地笑起來。
溫昭明跑了幾步回過頭時,恰見宋也川立在清冷的月下。
他身上依舊是常穿著的白色直裰,月色籠罩在他身上,他眼裡含著柔和的笑,卻好似帶了模糊的傷感。溫昭明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眼睫:「也川,為什麼你總是不開心?」
宋也川虛虛地握住溫昭明的手,將她的手指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我很開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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