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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沈韞玉今日為何這般反常,聞言只低身福了福,「妾身不敢。」
她分外平靜冷淡的語氣讓沈韞玉心下那股不虞更濃重了幾分,若是放在從前,他願意來這東廂,她定然會十分高興。
看來是還未從上次那樁事兒里釋懷。
沈韞玉環顧了一圈同上回進來時一樣略有些空蕩蕩的東廂,緩緩在圓桌前坐下。
柳萋萋燃了燭火,回身去看圓桌上茶壺,見裡頭的茶水已然冷透,恭敬道:「妾身這兒並無熱的茶水,要不妾身這便去燒一些。」
「不必了。」見她作勢要出去,沈韞玉忙攔,少頃又道,「往後這種燒水的事兒,讓院裡的下人去做就是。」
聽他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這話,柳萋萋垂眸,唇角微勾,露出些許自嘲的笑。
他怕是有什麼誤會,在這個院裡,甚至在整個沈府,她名義上雖為姨娘,實則和下人沒甚區別,哪裡差遣得動她們的。
可即便如此,柳萋萋仍是乖順地道了聲「是」。
見她埋著腦袋站在那兒,沈韞玉抿了抿唇,開口讓她在一側坐下。
兩人誰也不說話,深深的寂靜在整個東廂蔓延,許久,沈韞玉才緩緩開口道:「先前在鹿霖書院的事,你也需體諒我幾分……我也是迫不得已,若非有得選,我定然不會選擇命人放箭。」
柳萋萋抬首看去,沒想到沈韞玉會同她說起此事,她本以為他命人給她送了幾回湯,便已心安理得將此事拋諸腦後了呢。
但似乎也沒甚差別,他方才這話,好似在同她道歉,可從中卻絲毫聽不出對她的歉意,反字字句句都在為自己開脫,似乎那天他純粹是逼不得已,全非他的過錯。
柳萋萋勾唇冷笑了一下,淡然地看過去,一字一句道:「妾身自然體諒二爺,二爺神機妙算,命人放箭前必是想好了,覺得妾身天生命大,或是那箭手的箭術精湛,一箭過來定不會輕易要了妾身的性命,是吧?」
她說得從容自然,面上未顯露出半點怒火,一時竟是堵得沈韞玉啞口無言。
若是她發怒倒還好,可她越是這樣滿不在意,沈韞玉心下越是堵得慌,他抿了抿唇,軟下語氣:「我知你心頭有氣,此事確是我愧對於你,也會好生予你補償。」
他頓了頓,看著柳萋萋冷淡的神情,又忍不住道:「只是……你今後得需安分一些,母親良善,不曾拘著你,但你也要乖乖呆在府里莫要隨意跑動。說起來,若你當初不去那鹿霖書院,又怎會橫生出這些枝節。」
柳萋萋皺了皺眉,不敢相信自己竟聽到了這樣荒唐的話。
原看到沈韞玉躲避的眼神,柳萋萋還以為他是真心愧疚,不曾想到最後,卻仍是怪到她的身上。
對,她是有錯!
她錯在當初不該對沈韞玉心存幻想,覺得他是個可託付之人,錯在覺得他就算不喜自己,也還是個公正良善,能分得清是非對錯的人。
真可笑,就憑他救了自己的命,憑他寫的那些字與文章,她當年怎就瞎了眼,看上了這麼個玩意兒!
一股止不住的悲哀自心底漫上來,柳萋萋驀然站起身,看向沈韞玉,「爺冷嗎?妾身這就將炭火給您燃上。」
眼見柳萋萋面無表情地說著這話,沈韞玉本想阻攔她,卻見她已兀自站起身,取了放在角落裡的炭火點燃。
正當他不明所以間,那點燃的炭火已然飄出滾滾煙塵,在屋內迅速瀰漫開來。
嗅著這股嗆人的煙氣兒,沈韞玉眉目深蹙,掩唇正欲咳嗽,那廂站著的柳萋萋已然捂著嘴瘋狂咳喘起來,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她的臉便徹底失了血色,那劇烈的咳聲令人心驚肉跳,似乎下一瞬能從喉中生生咳出血來。
沈韞玉起身一腳踢翻了那煙塵滾滾的炭盆,慌忙推開四下的窗扇通風。
好一會兒,才見柳萋萋停止喘咳,面上稍稍恢復血色。
「這些炭火是怎麼回事!府里分放物什的下人是如何做事的!」
柳萋萋難受地捂著胸口,斜眼看著沈韞玉勃然大怒的模樣,嗤笑了一下。
她不知沈韞玉是真不知,還是假裝不明白。
「府里有誰不知妾身嗅覺靈敏,那些下人再怎麼膽大,想必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做事……」她也不繞彎子,直勾勾地看著沈韞玉,「有沒有可能是夫人良善,疼愛妾身呢?」
她著重咬了「夫人良善」四個字,頓時令沈韞玉的面色變得難堪起來。
他有些心虛地別過眼,旋即折身一言不發地疾步離開了東廂。
正守在東廂外偷偷摸摸探看裡頭情況的吉祥,見沈韞玉一臉慍色地出來,小心翼翼地喚了聲「二爺」。
「將林管事叫來。」沈韞玉沉聲往主屋走,邊走邊道,「我要親自問話!」
吉祥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但看沈韞玉這般神態,只覺大事不妙,趕忙應聲下去辦事。
東廂內,柳萋萋收拾起散落一地的炭火,餘光瞥見在外頭鬼鬼祟祟往裡張望的梅兒和阿杏。
她冷著臉走到窗前,毫不客氣「砰」地將門和窗扇通通閉攏。
末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木匣,將那隻通草花從裡頭取出來。
放入她的妝匣前,柳萋萋坐在那枚銅鏡前,將那折枝海棠放在鬢邊比了比,磨花的鏡面只模模糊糊映出一個影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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