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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自十五年前顧家滅門開始,程家、寧家和武安侯府便與小顧家斷絕了來往,程亦炤此時提起那位顧家大姑娘顧筠眉,不過是試探他是否已忘卻了當年舊事。
從孟松洵口中得到滿意的回答後,程亦炤雙唇微張,欲言又止,卻並未流露出半分歡喜的顏色。
過了這麼多年,顧家的案子早已成了無頭案,也並無絲毫證據證明當年的小顧家和此案有關,就算孟松洵為了官運前程再與顧家結交,他也全然沒有反對的資格。
只是,一想到那些逐漸快被所有人忘卻,化灰成土的往事,自私也好,不甘也罷。
不能只有他一人深陷於當年的泥沼爬不出來!
程亦炤愣神之際,卻見香鋪外驀然嘈雜起來,不少行人小跑著往東面而去,一副急匆匆的樣子。
「小五,外頭這是怎麼了,來了新戲班子?」他納罕地問店裡的夥計。
「嗐,三爺,什麼戲班兒啊。」夥計笑道,「我們鋪子離禮部衙門近,今兒春闈放榜,都跑去看熱鬧了。」
春闈……
若非小五說起,孟松洵也快忘了。
天弘帝求賢若渴,今年的春闈本就比往年早,甚至原定於春闈放榜一個月後的殿試也提前到了三日後。
孟松洵思忖間,驟然聽見略有些熟悉的聲兒喊道:「江大哥,快點。」
循聲看去,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小跑著路過香鋪前,正是他曾在鹿霖書院見過的余祐。
而在余祐的身後,是個即便在催促下依舊走得不緊不慢的書生。
那俊秀的眉眼,周身儒雅的氣質,不是江知頤是誰。
似是察覺到這廂的目光,江知頤折首看來,在看到孟松洵的一刻,駐足朝這廂恭敬地施了一禮。
孟松洵微微頷首以對,說實話,他對江知頤此人的印象很複雜。
自上回鹿霖書院一案後,他便覺得此人身上疑點重重,但因僅僅是他的猜測,根本無從查證。
但以他多年的看人經驗,這個江知頤定然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也不知那張清正儒雅的皮囊下藏著的究竟是怎樣一張面孔。
看著不遠處的江知頤,孟松洵雙眸眯起,卻發現他同自己施完禮後並沒有走,視線轉而落在了他身側,旋即謙和有禮地笑了笑。
孟松洵轉頭看向程亦炤,見他劍眉緊蹙,久久看著江知頤離開的方向,臉上的神色難以捉摸。
「怎麼了?」他問道。
程亦炤沉默了許久,「沒什麼……」
*
沈府,竹韌居。
沈韞玉今日下值得早,回到府里時還未過申時。
方才踏入竹韌居,餘光便瞥見東廂窗扇大開,柳萋萋正站在窗前侍弄插在窄口白瓷瓶中的兩枝紅梅。
窗沿上尚且殘留著昨夜積起的雪,柳萋萋眉眼含笑,低身小心翼翼地去嗅那花間浮動的冷香。
沈韞玉一瞬間怔忪在那裡,腳步不自覺往東廂偏了偏,卻不想聽見動靜的柳萋萋倏然抬起頭,在看到他的一刻笑意頓散,忙恭敬地福了福身,喚了聲「二爺」。
看到她那副熟悉的冷淡神色,沈韞玉低低「嗯」了一聲,眼神略有些飄忽,旋即仿若無事般提步繼續往正屋方向走。
柳萋萋看了眼瓶中的紅梅,抬手正欲關窗,那廂已走到廊下的沈韞玉卻復又轉身看來,視線定在她的身上,顯然有話要說。
「二爺有何吩咐?」見他遲遲不語,柳萋萋索性直接問道。
沈韞玉抿了抿唇,「我近日夜間難寐,母親命人送來了安神的香,聽說明曦學香時,你也在一旁聽過,多少會一些,便由你替我燃上吧。」
柳萋萋稍愣了一下,沒想到沈韞玉會讓她做這個,她自是不會拒絕,但想了想道:「既是安神香,此時燃香到底太早了些,得需二爺入睡前點方才有效。」
沈韞玉聞言默了默,道了聲「好」,折身入了屋。
他睡得向來晚,柳萋萋便也沒跟著早早躺下,直等到快過亥時,吉祥才來她東廂敲門,說二爺想睡了,請她過去點香。
正屋燃著炭火,其內暖和得緊,吉祥掀開氈簾讓柳萋萋進去,自己卻未進,只守在外頭。
柳萋萋從未在這個時辰來過沈韞玉的屋子,應當說她極少進這間屋,因沈韞玉嫌棄,明言不許她進來。
踏進去的一刻,看著屋內幽幽的燭火,柳萋萋的心情很怪,從前她是真的做好過伺候沈韞玉的準備,可如今站在這兒,她卻倏然生出想馬上退出去的衝動,一刻也不想多待。
然容不得她退縮,一聲不容置疑的「過來」讓柳萋萋不得不看向內間床榻的方向。
此時的沈韞玉已然換上了一身白色的寢衣,做好了就寢的準備。
柳萋萋緩步過去,便見沈韞玉指了指床榻邊那張矮桌道:「東西都備好了,點香吧。」
「是。」柳萋萋看了眼那矮桌上的東西,暗暗定了定呼吸,便開始著手打起了香篆。
沈韞玉坐在床榻上,看著柳萋萋嫻熟地拿起香箸攪了攪銅爐中的香灰後,便拿起香壓一點點將香灰壓平。
他頗有些詫異,沒想到柳萋萋真的懂香,他今日之所以叫她來,並非讓她來點香,不過是想尋個藉口,名正言順地賞賜她些什麼。
故而她會不會點,點得好不好,他都無所謂,然此時看著柳萋萋專心致志的模樣,沈韞玉竟一時移不開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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