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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梔梔左看右看那盆丑不拉幾的野草,再看看主僕倆傻樂的模樣。
心情複雜。
裴沅禎回別院後, 似乎比以往更忙。
荊城勝爺被抓,也不知是誰人傳出消息,說裴沅禎帶兵來清剿荊城, 弄得人心惶惶。據劉淳打聽的消息說, 荊城碼頭幾乎每天都有富商拖家帶口逃離此地。
但也有為之歡呼的, 那就是荊城的百姓。裴沅禎捉拿了荊城惡霸, 百姓不用交兩份稅錢, 奔走相告。
尤其是得知裴沅禎把從勝爺府邸抄家得來的所有錢財都歸還百姓時,眾人跟過年似的振奮。
在荊城, 沒人喊裴奸臣,皆呼裴青天。
沈梔梔聽到這話時,彼時正在吃早飯。也不知為何,居然有點淡淡的心酸。
她匆忙吃完,摸了摸阿檀的腦袋:「你慢些吃,我去忙了。」
阿檀抬臉:「姐姐要去忙什麼?」
沈梔梔跟她解釋:「我不是肖夫人,我其實跟你一樣只是個婢女。阿檀要幫主子養花,我要給主子伺候筆墨呢。」
「哦。」阿檀點頭。
沈梔梔出了飯廳,徑直去書房尋裴沅禎。
也不知他用過早膳沒,一大早就在書房忙碌了,進去後還瞧見其他人正在稟報庶務。
大多是荊城的官員。
自從勝爺和許知州被抓起來後,這些人戰戰兢兢,惶恐下一個押進大牢的就是自己。
不過裴沅禎對他們開恩,給予機會將功補過,擇期一年,命他們管理好荊城,恢復朝廷聲望。
是以荊城的官員們皆兢兢業業不敢馬虎,無論大小事都往別院這裡跑,儼然把這當成了辦事的官署。
此時,有官員正在稟報重新丈量田地之事,沈梔梔悄悄走去裴沅禎的桌邊,為他研墨。
裴沅禎瞥了她一眼,埋頭寫信,邊安靜聽。
沈梔梔見他一心二用不慌不忙,手下寫字還能偶爾回答官員們的問題,暗自納罕。
她偷偷打量......
這一打量便有些忍不住感慨。
裴沅禎這樣的男人可真是集天地之靈氣出生的,不僅聰明還長得好看。
他低頭寫字,露出好看的側顏。面部輪廓線條清晰而乾淨,五官更是俊美。一雙濃郁的劍眉斜飛而上,犀利且英秀,面如冠玉,雙眸若潭。
高挺的鼻樑下,是緊闔的紅唇。
他的唇上薄下厚,令他整個人看起來並不清冷,反而有點溫潤的意味。
沈梔梔視線不著痕跡地挪了挪,落在他長睫上,這才發現他眼下些許烏青。想起早上聽劉淳說荊城百姓喊他裴青天的那番話,無端地,她心裡生了些柔和。
突然,裴沅禎長睫掀起,似笑非笑看過來。
沈梔梔嚇一跳,忙收回視線。
裴沅禎像捉住她什麼把柄似的,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低頭寫字。
繼而,唇角緩緩勾起。
莫名覺得多餘的官員們:「......」
那名匯報庶務的官員頓了頓,才又繼續。
等送走所有官員,也快到午時了。沈梔梔看了看天色,正想問裴沅禎這會兒是否要擺膳,那廂侍衛過來稟報。
「大人,方冀求見。」
聽到這個名字,沈梔梔愣了愣,看向門口。
方冀一身靛藍錦袍整齊素淨地進門來。
他恭敬地行了一禮:「草民,拜見首輔大人。」
此時的方冀全然沒了之前荊城方爺的氣勢,仿佛真如他口中說的「草民」一樣,只是個普通的荊城百姓。
裴沅禎放下筆:「坐。」
方冀沒動,依舊躬著身:「大人面前,草民不敢放肆。」
裴沅禎漫不經心道:「讓你坐你便坐。」
「是。」方冀這才坐下來。
裴沅禎開口:「知道我留你一命是為何?」
「草民明白。」方冀說:「草民此前跟著勝爺作惡多端死不足惜,但裴大人虛懷若谷給草民改過自新的機會,草民感激不盡。我方家全族願誓死效忠大人,為大人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我不必你肝腦塗地,你可繼續當你的方爺,只不過......」
方冀驚訝抬頭,就聽裴沅禎道:「我要你用一年的時間將荊城變成大曌的荊城,變成朝廷的荊城,明白?」
方冀面色一凜,立即道:「草民明白!草民定不負大人恩情!」
等方冀離開後,裴沅禎停下來盯著虛空,似在想事。
沈梔梔等了會,正欲再問是否要擺膳,裴沅禎倏地開口,問門外侍衛:「裴勝招了嗎?」
.
別莊,幽深的地牢里,四面皆是冰冷且厚重的石壁。
石壁上掛著兩盞燭台,如嬰兒手臂粗壯的蠟燭熊熊跳躍,蠟淚沿著燭台滴落,醜陋而髒污地在地面上積成一團。
地牢昏暗,燭光如鬼魅般映著裴勝蒼老的臉。
他坐在低矮的小桌前,眼眸緊閉。
縱橫荊城十數載,卻不想一朝栽在個黃毛小子的手上,如此徹底。
不,他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黃毛小子了。
他輕看了他。
以至於一開始聽見他出現在岱梁也不以為意,荊城是他的天下,就連朝廷官員來此也得敬他三分。
即便謝芩也得稱他一句勝爺,裴沅禎來了又能如何?
他是這麼想的。
良久,裴勝低低笑起來,笑聲像漏氣的皮球,有氣無力,嘶啞難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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