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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沅禎摸了摸她後腦的頭髮。
他記得她曾說過,父親在她六歲時去世,母親在她十歲也去世了。到了十二歲,家裡的積蓄用光只好自己賣身為奴。
當時,她只是個還未長大的孩子。
裴沅禎望著兩塊墓碑,在沈梔梔驚訝的目光中,跪下去。
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
「你——」
沈梔梔張了張口,不可思議。
說起來,墳墓里的人跟裴沅禎毫無關係。她們只是沈梔梔的養父養母,而且還是南汌皇室的僕人,一個奶娘和一個侍衛。
卻不想......
沈梔梔愣愣地看了他一會,見他神情肅穆莊重,像在默念著什麼。
過了會,她問:「你跟我爹娘說什麼了?」
裴沅禎笑,不語。
沈梔梔壓著唇角嘀咕:「神神秘秘做什麼,我才不想知道。」
裴沅禎笑,起身拉過她的手:「告訴你也無妨。」
「我跟岳父岳母說我是他們女婿,以後會替他們好好照顧你。一生一世,生死不渝。」
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這話,饒是沈梔梔臉皮厚,也臉頰發燙。
她嗔怪地瞪他:「誰是你岳父岳母了?我們還沒成親呢。」
說完,她忙幾步上前,羞臊地跑遠。
第121章
深冬山野, 四處一片枯寂蒼涼。
時菊蹲在溪邊小心翼翼地取了盆乾淨的水。她呵氣暖了暖冰涼的手指,然後端起盆往附近的一個山洞走去。
聽見裡頭傳來些動靜,她加快腳步。
「你怎麼起來了?」她放下盆, 忙上前去扶裴沅瑾。
裴沅瑾披散著頭髮, 露出蒼白憔悴的臉和豪無血色的唇瓣。
他整個人恍恍惚惚,沉默地推開時菊往洞外走。
時菊猜想他去做什麼也沒跟著,只囑咐道:「公子小心些, 外頭快下雪了。」
她轉身往山洞深處尋了尋,少頃摸出個燒水的壺和一口鐵鍋。
這裡曾是獵戶住的地方, 鍋碗瓢盆齊全, 倒是極其方便。
那日裴沅瑾跳江後,她沿著河岸尋找,總算在河岸下游的一個村莊找到他。
是村里人把他救起來的。時菊給了那人二兩銀子,然後又買了匹騾子, 馱著昏迷不醒的裴沅瑾上山了。
她知道裴沅禎的人一直在尋他,她不能讓他暴露,是以帶著裴沅瑾藏進山中。
如今,兩人在山洞裡住了好幾日。天氣好的時候, 時菊下山去買米糧和藥材,還買了些粗布麻衣,改一改兩人也能湊合穿。
裴沅瑾傷得嚴重, 腹部的傷以及手臂的傷令他這幾日反覆高熱。時菊不敢闔眼, 常常半夜起來照看他, 直到退熱才安心睡下。
過了會, 外頭果然緩慢地飄起了小雪。
時菊一邊燒水, 一邊愣愣地望著山洞外的天光。
她喜歡看雪。
以前她是柳家大小姐時,還作過幾首關於雪的詩。旁人都夸柳家小姐才情一流, 她的詩作被附庸風雅的男子們爭相品鑑。
曾經,她也是個高傲的千金小姐,等閒男子入不得她的眼。
直到後來,有人如天神般從天而降,鳳眼笑得漫不經心,問她說:「我救你,你可願跟我?」
她願,她心甘情願。
思緒飄忽了會,洞口處出現個搖搖晃晃的身影,是裴沅瑾回來了。
時菊忙上前去扶他,然後帶他在木床邊坐下來,拿被褥將他全身裹住。
她取壺倒熱水,又取帕子來幫他淨臉。然後站在一側將他散落的頭髮一縷一縷地拾起來束緊。
兩人皆沒說話,這幾日來一直如此。
裴沅瑾不願理她,他瞧不上她,憎惡她。
她心裡清楚。
所以除了必要,其他多餘的話她從不說一句,以免讓他厭煩。
可今日,梳完頭髮後,他突然開口了。
「你為何放走沈梔梔?」
時菊動作一頓。
「為何?」他聲音平靜沙啞。
起初裴沅瑾得知沈梔梔被她放走,心頭暴怒。不過後來一想,即便她不放走,裴沅禎也會找到。
但他不爽的是,時菊居然背叛他。
「梔梔是無辜的。」過了會,時菊說:「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此前已經做錯太多,不能一錯再錯。」
一錯再錯......
裴沅瑾低低笑起來,也不知到底哪裡好笑,他居然笑了許久。
直到後來牽扯傷口疼痛,他咳了一陣才停下來。
時菊幫他倒了杯溫水過去,然後坐回火堆前熬粥。
吃過粥後,裴沅瑾精力不濟又睡了。她幫他掖好被褥,自己加了件厚棉襖出去撿柴火。
再回來已是天黑。
時菊進洞,習慣性地查看裴沅瑾的情況。然而才走到榻邊,手腕倏地被他攥住。
「你去哪了?」他聲音有些急,還有些顫抖。
時菊愣了愣,說:「去撿柴火了。」
「怎麼去這麼久?」
「附近的撿完了,我走遠了些。」
裴沅瑾沒再說話,卻依舊緊緊攥著她。
時菊另一隻手探上他額頭,瞭然。
他又起高熱了。
「我去打水來。」她說。
時菊抽出手,打了盆水來幫他敷額頭降溫。又將中午剩下的粥煨熱,然後小口小口地餵他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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