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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衡將這首詩看了幾遍,確定不是別人綁架了她,是她自己要走,像有一盆冰水澆在火急火燎的心上,嚓地一下裂開無數道細紋,心還在膨脹,那些裂紋不住擴大,仿佛龍泉窯的冰裂青瓷。
他攥著花箋向身後的交椅上坐下,怔怔地看著窗外,心知是自己的恩情逼走了她,可這是自己的錯麼?
世上怎麼有她這樣的女子,別人待她一片真心,她說走就走,毫無留戀,白眼狼一個。當初就不該冒險幫她做官,管她情不情願,關在後院裡養著,哪有這許多事!不識好歹的妮子,她以為她有多大能耐,沒了自己幫襯,她能做什麼啊!
章衡一頭想,一頭恨,待要不管,又難割捨,只好吩咐無病等人悄悄地去尋,衙門這邊替她請了病假。
劉密聽說晚詞不辭而別,問明緣故,嗟嘆道:「這是她做得出的事。」想了想,又道:「難怪那日我見她神情不同平常,原來是你這位恩公露餡了。你也別太擔心,她畢竟有這一年多的歷練,不難自保。」
章衡冷笑道:「這等沒良心的人,我還擔心她做甚!隨她去罷,出了事才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麼寫。」
劉密道:「真出了事,我看她未必會後悔,倒是你不知怎樣呢!」
章衡滿面寒霜,端起酒樽一飲而盡,道:「春柳棚那位楊姑娘究竟是何來歷?你和她怎麼認識的?」
劉密便將自己去年在尹洪山府上遇見楊玉珊,後來從郭家莊回來路上又救了她的事說了一遍。他原先不覺得怎樣,此時知道葛玉芝身上有古怪,再說起來便有些疑心了。
章衡道:「你和她當真緣分不淺,只可惜這女子恐怕不是清白之人。我已派人暗中盯著她一家人,他們若請你上門,你只管去就是了。」
次日下午,劉密來到琵琶巷的葛宅,葛玉芝請他在明間坐下,對褚氏道:「母親,劉大人與表妹相熟,讓她出來見見罷。」
月仙知道劉密是個心細的人,唯恐被他發覺,回京後一直裝病不見。此時距離上次分別已有一個多月,她想他應該認不出罷。
她跟著褚氏走進明間,劉密和葛玉芝說著話,轉眸看過來。月仙心跳一滯,低了頭,走到他面前,道個萬福。
劉密看她翠衣素裙,黑鴉鴉的髮髻間戴著一枝茉莉,打扮得甜淨,微笑道:「楊姑娘,我聽師娘說你病了,早想來看你,你好些不曾?」
月仙聲音沙啞道:「已經無甚大礙,只是嗓子不舒服,唱不了戲,有勞大人掛念。」
劉密道:「唱戲的事你莫放在心上,自個兒身子要緊,若有什麼難處,儘管去找我。」
月仙道了謝,在一旁坐下陪他吃茶。說了會兒話,劉密起身作辭,葛玉芝款留不住,與月仙送他出門。
院子裡晾著許多漿洗過的白絹,日光下如雪如瀑,隨風翻飛。月仙忽道:「劉大人,您稍等。」轉身消失在白絹後。
少時,劉密見她提著一隻食盒走過來,風揚起白絹,擋住她的面容,那身影竟與月仙相差無幾。霎時間,他被懾住心神,怔怔地看著她穿過一層又一層白絹,好像幕後的神秘主使走到自己面前,眼角眉梢,皆是心機。
月仙低著頭,對他異樣的目光渾然不覺,道:「奴做了些醬菜,大人帶回去嘗嘗罷。」
劉密神情如水波一晃,眨眼恢復如常,道謝接過食盒,轉身上馬離開。
日前師娘說,你剛離開京城,玉珊便病倒了。倘若玉珊是月仙,自己在武安縣遇見她,便不是巧合。從郭家莊回來的路上遇見她,多半也不是巧合,她在故意接近自己,並非一時興起,而是蓄謀已久。
或許只有尹洪山府上那次相遇,是真正的巧合。然而武功高強的月仙怎麼會被尹洪山的人抓住呢?除非她想被抓住。
思及此,劉密腦中閃過一道靈光,難道她就是鯉魚紋身案的兇手?
劉母將月仙送的醬菜盛在碟中端上桌,嘗了兩口,由菜夸到做菜的人,最後感嘆道:「這樣的好姑娘,只可惜出身太貧苦了些。」
這話是在委婉地告訴兒子,自己瞧不上這姑娘的出身。劉密不接話,望著面前的一碗紅燒鯉魚出神。
雙鯉魚,白雲觀,是這個意思麼?
他真希望自己猜錯了,月仙其實正在一個他做夢都想不到的地方逍遙快活,這樣他就不必面對要不要違背大義,放她一馬的難題。
卻說晚詞帶著絳月出了京城,一路喬裝改扮,曉行夜宿,來到平陽府下的浮山縣。這浮山縣的知縣不是別人,正是保定首富楊老爺家的公子楊京霄。
他見了晚詞,渾似天上掉下來一般,又驚又喜,道:「范兄,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兒來了?」
晚詞道:「賢弟,實不相瞞,我在京城得罪了人,奉座主之命出來避避風頭。我親友無多,想著平陽府山青水秀,你又在這裡做知縣,特來投奔,還望你收留則個。」
楊京霄是個講義氣的人,且富家公子,財大氣粗,絲毫不以為難,道:「承蒙范兄不棄,我這便叫人收拾房間,你只管放心住下,多久都不妨事。」
晚詞笑道:「我也不能白吃白住,看你來信說衙內懸案堆積,處置不了,我毛遂自薦,做個刑名師爺如何?」
楊京霄正為此煩惱,聽了這話,歡喜不盡道:「這如何使得!你堂堂刑部主事,在我這縣衙里做師爺,實在是屈才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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