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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詞目光定在這一行落款上,道:「曹小姐,贄翁是誰?」
嫻嫻道:「是家父的別號,他年輕時很喜歡舞文弄墨,先母便是被他的詩騙了一生。」說著溜了晚詞一眼,在繡墩上坐下,拎起桌上的烏銀瓜棱酒壺,倒了滿滿一盞酒,吃了一口,又道:「家兄肖似父親,好讀詩書,我卻不喜歡。自小陸師傅教我讀書,我都記不住,可是你寫的詩,我讀一遍便記住了。」
說到這裡,嫻嫻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直直地看著晚詞的背影,道:「范宣,你說這算不算緣分?」
晚詞想著案子,聞她發問才回過神,轉身對上她執著的目光,不由想到自己當年若有她一半直率,今日便不是這般光景了。
嘆了口氣,晚詞在她對面坐下,道:「小姐識得在下的文字,自然是緣分。可是實不相瞞,在下早已有意中人。」
嫻嫻道:「她是什麼人?」
晚詞道:「她是我表姐,家中排行第五,都叫她五姐兒。我們自小常在一處,她秉性剛強,好欺負人。我們一起上山遇雨,我沒帶雨具,她帶了也不借給我,任由我淋雨回去病了一場。雪天她暗地裡使絆子,害我摔跤,諸如此類,數說不盡。可我不知為何,就是喜歡她。」說著低下頭,揉搓桌布上的穗子。
嫻嫻怔怔地看著她,半晌道:「那你為何不娶她?」
晚詞道:「原想著考取功名再娶她,孰料她被一個財主強娶了去。那財主脾氣極壞,婚後百般虐待她,不上兩年她便去世了。」
嫻嫻不聽則已,聽得時義憤填膺,拍案而起,道:「那財主現在何處?我幫你了斷了他!」
晚詞嚇了一跳,抬頭看著這個才相識的姑娘,心中有些感動,道:「多謝小姐盛意,那惡棍去年染了瘟疫,已然一命嗚呼。然而五姐兒終究是回不來了,想我若早點娶她,何至於此?故而我立誓終生不娶,望小姐體諒。」說罷,起身深深一揖。
嫻嫻咬著嘴唇,眼圈微微紅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怎奈是別人的有情郎。
沉默良久,嫻嫻道:「你走罷,我不會再糾纏你。」
晚詞鬆了口氣,道:「小姐還未告訴我那朱漆是誰調的?」
「是霍閱,家父的親隨,慣會做木工。你若需要,我叫他去你家。」
晚詞想了想,道:「多謝小姐,先不消對霍小將提這話,等我回去派個人來請他去。」
嫻嫻道:「你們讀書人,偏有這些虛禮。」
晚詞含笑道:「畢竟是經略身邊的人,怠慢不得。」
卻說朝會散後,章衡與安國公一道往宮外走,一邊聊起家常。
安國公道:「你伯母一向不見你,甚是掛念,叫你過兩日回去吃飯。」
章衡答應了,從袖中拿出一個信封,道:「大伯,愚侄日前派人查抄了一處賭坊,搜出幾張九弟立的字據來,原想還給他,又怕縱壞了他,還是交給您罷。」
安國公接過來打開一看,全是賭債,數目都不算大,加起來也只有三四千兩。但安國公最恨賭徒,平日嚴禁家人賭博,抓住便打個半死。見了這些字據,當下鐵青了臉,連同信封往袖中一塞,道:「這個孽障,看我不打下他下半截來!」
章衡假意勸了幾句,望著他怒氣沖沖地上轎去了。
呂無病站在空地上,遠遠看見章衡,急忙迎上前,道:「章大人,您可算出來了!我家主子被曹經略的千金擄走了,還望您搭救則個!」
章衡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曹小姐明明是未出閣的大姑娘,怎麼活像個土匪?忙問道:「擄到哪裡去了?」
呂無病道:「半個時辰前,擄到曹府去了。」
章衡心裡埋怨他看護不力,嘴上也不好說什麼,疾步走到曹承志面前,道:「曹經略,借一步說話。」
曹承志不愧久經沙場,聽說自家閨女當街擄人,也不甚驚奇,見章衡神色憂慮,道:「章侍郎,莫要擔心,小女是有些驕縱,但輕重還是分得清的,料想不會為難范主事,我這便回去看看。」
章衡豈能不擔心,騎馬跟著他來到曹府。下人正送晚詞出來,在儀門前打了個照面。
晚詞見他來得這樣快,縱然只是為了范宣,無關風月,也止不住滿心歡喜。章衡只見她眸子一亮,便低下去行禮,自己也不好顯得過分關心,惹人起疑,遂淡淡道:「沒事罷?」
晚詞道:「卑職沒事,有勞大人和曹經略走一趟。」
曹承志笑道:「章侍郎,我就說小女不會為難范主事。」又道:「范主事,小女無狀,讓你受驚了。」
晚詞道:「經略言重了。」
章衡臉色冷冷道:「曹經略,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令媛當街戲耍朝廷命官,成何體統?望您好生管教!」說罷,轉身便走。
晚詞連忙向曹承志賠罪,道:「章侍郎一向脾氣不好,經略多擔待些。」
曹承志倒是沒有動怒,嘆氣道:「養不教,父之過,章侍郎也沒錯怪,確實是我疏於管教,養得小女如此蠻橫,通不知一點禮數。」
晚詞默了默,道:「其實令媛天真爛漫,善良仗義,實屬難得,只可惜下官配不上。」
曹承志看著她,微笑道:「范主事不貪權貴,心胸寬廣,也是很難得的。」
晚詞拱手道:「經略過獎,告辭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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